九月,金秋。
章林峰同時以東北軍名義發布了總攻令,戰爭由此開始。
車轔轔,馬蕭蕭。絡繹不絕的奉軍入關,抵達北平以南的固安,長辛店一帶,由唐淮任軍長,楊樂天任參謀長的第一梯隊率先進攻北平的直軍。
緊隨其後,秦皇島的奉軍進入山海關,在山海關一帶陳兵。
黃昏,長辛店炮火硝煙響起的時候,北平城一片慌亂。
在北平城內,可以看到火光衝天,可以看到硝煙滾滾。
“打仗了……又打仗了啊……”
“今天這個大帥來了,明天那個大帥來,誰來不一樣啊?別打仗啊!”
“不會打到城裏吧……”
醫院裏走廊、病房裏的人們被一陣陣炮火聲驚動,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終於還是開戰了!”
曼卿坐在辦公桌前,手裏的鋼筆用力的拄著辦公桌上的報紙。最近,北平城的報紙很多關於時局的報道。她常常看到沐淩寒的名字,間或還有一兩章照片。他依舊的英姿勃發,器宇軒昂,那個俊朗的青年,依舊能夠刺痛她的眼睛。
回到北平之後,曼卿向協和醫院申請,重新回到醫院工作。協和醫院自然是很樂意的接收。
原來的辦公室恰沒有人占,程柔還從別的組申請,調到曼卿的組做曼卿的助手。物與人皆在,曼卿還是有重到需驚,變化迅疾的感慨。
一年多的時間忽而過去,她由當年待嫁的年輕女子變為了少婦,然後,她的先生棄她而去,她僅有一個身份。
蘇卓然去了美國定居,常常給程柔送蛋糕的變成了京華師大的一位法語老師衛安。衛安是個瘦高的戴著眼鏡,有些呆板的年輕人,常常被伶俐的程柔欺負,卻對程柔敬仰不已,一心一意。
“我看到外頭的火光嚇死了,怎麼突然的就打仗,北平好好的不好麼?東北軍那些土匪天殺的跑到北平來!”
衛安給程柔送過來蛋糕,準備接程柔回家的。
程柔皺眉,示意著衛安,然而,衛安完全看不懂程柔的臉色,依舊的說著。
“大帥們各有各的地盤,就占著地盤,大家給他們交稅,不求他們做什麼事兒,別打仗他們安安穩穩的也就是造福百姓了。可是東北軍這些土匪兵,隔著山海關還往關內跑,不怕一個個的有去無回,死無葬身之地啊!”
衛安說道,很是不滿意的樣子。
“你別說了行不行?你知道什麼。”程柔斥責他。
“我不知道什麼,可是報紙上不都那麼說嗎?”衛安道。
率先進攻開展的是奉軍,是以,輿論對他們的風評是很不好的。更何況,北平此時還在直軍的控製下,大部分的記者對直軍的批評要迂回一些。在這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眼中,東北土匪兵是定型的刻板印象。
“行了,行了,別胡說了……”程柔皺眉。
曼卿回過神:“程柔你先下班吧。戰爭一起,可能會有傷兵送過來,會忙碌一些。也不知道醫院會不會組織醫生去前線救治病人,你先休息好,也做好回頭加班的準備。”
“陸醫生,您們不會去前線吧……他們一群人狗咬狗,真傷了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你們都是手無寸鐵,而且不圖啥的,誰也不要幫吧,可是別去前線……”
衛安道。
“此戰非正義,但是受傷的都是無辜的人。有一線希望,他們不該死的。真去前線支援,也是自願的。到時候再說吧,你們先回。”曼卿道。依舊的神色如常。曼卿的視力有些減弱,佩戴了眼鏡。她站在窗前,程柔看不清她的眼睛。
“那曼卿姐,我們先走了,您保重啊……那個,對了,我看報紙,好像是秦皇島的第四師還在山海關附近,沒有參戰。”程柔道。
曼卿點點頭,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的。謝謝你程柔,我沒事兒……這是他的選擇,一切都是他的事情。”
曼卿說了一句含糊其辭的話。
程柔愣愣的點頭。她知道曼卿這一年多所經曆的一切,知道她的難過與不舍,也知道即使如此,曼卿依舊的牽念。程柔記得曼卿看到揚城通告將淩寒逐出家門的啟示時,紅了的眼眶;知道局勢緊張之後,她一直在關注著消息。
程柔走的時候,幾次回顧看曼卿。曼卿依舊從來強做的鎮定與堅強。
“你下次別再胡說了。”程柔叮囑著衛安道:“陸醫生的先生就在東北軍的。”
“啊……我不知道啊。也沒有見過陸醫生的先生,原來是嫁了丘八……”衛安道,頗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