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的書房裏,爐子生的特別旺。火苗子乎乎的竄著,屋裏很是暖和。
淩寒的臉色很不好看。從進屋之後,他就冷著臉,僵直的坐在椅子上。雲清幫他沏了杯紅茶。
“喝杯茶醒醒酒吧。”雲清道。
“謝謝雲清哥。”淩寒愣愣的接了過來,放在桌上。
“許遠征太過分,也是沒想到他正巧今天來,更沒有想到他在我們的地盤竟然還敢對你這樣。可是你也不必一味的委曲求全,忍耐著他。淩寒,你不用這樣卑微這樣自責的。”雲清語氣緩緩,溫言勸慰著淩寒。
雲清自一開始即是不同意淩寒與綠蘿的事情,之前淩寒為了綠蘿耽誤事情,雲清也曾斥責他。然而,及至事已至此,雲清便也隻是心疼淩寒的為難和窘境,為他做些事情希望他能夠寬心。
可是,淩寒顯然是陷在這樣的自責中無力自拔。
“是他說對了,話就是紮在我的心裏。的確,是我難以麵對……我大哥這些年來的艱難,許遠征最是知道最是明白的。恐怕比我們這些兄弟們更了解。我如今這個樣子,我自己本來就很介意。又怎麼能計較得了別人怎麼說。”
淩寒的手握著茶杯,很是用力。平息了一下情緒:
“雲清哥,我沒事兒,你不要往心裏去。他雖然針對我,卻也不單是因為想管教我。他不過也是想在你和老帥麵前顯示一下他與我家親厚,大抵是說憑著我大哥,他還不是窮途末路。如真是有一天,我大哥遇到了困難,我也會拚死相幫的。”
雲清拍了拍淩寒的肩膀:“我知道,你放心吧。”
無需多言,也無需客氣,他們都理解彼此的無奈與堅持,在這個風雨動蕩,身不由己的年代,一直都相互扶持。
淩寒的奉天一行,因為許遠征的出現,很不愉快。雖然晚上的宴會章林峰一再的感謝著淩寒曾經搭救自己,感激淩寒在東北軍中的盡心竭力,但是,言辭目光中,他依舊是流露著與皖係和解,與文詩英聯合,仍舊與直軍一戰的打算。雖然因著雲清一句:“父親,我們十幾萬人出關,可幾萬男兒沒有回來,現在安穩是他們的血寫就的,父親也答應我再不主動打仗的。”章林峰擺擺手,含糊其辭,沒有再繼續說這個事兒。可是,雲清和淩寒都明白,這是章林峰不會放棄的。
雲清與淩寒心中皆有陰霾,年關及至,街上最是有闔家團圓的氣氛,淩寒心中更是多些淒然。饒是如此,淩寒依舊在奉天的商店裏買了給綠蘿的禮物。
八音盒是兩個拉著小手起舞的小玩偶,兩個人穿著休閑服,在綠草如蔭的地麵旋轉起舞,旋轉,旋轉……
音樂是《歡樂頌》。
綠蘿看著白音盒,嗬嗬的笑:“你這是多幼稚啊……”
淩寒撇嘴:“我以為你會喜歡,就是聽著也解悶兒啊。”
“挺喜歡的,幼稚一點也無妨啊……”綠蘿笑道,伸手攀上了淩寒的脖子:“謝謝你,你送的,我都喜歡,淩寒,回家過年吧,這個小八音盒陪著我,不悶。”
淩寒回抱著她,耳鬢廝磨。
“傻子,我哪兒都不去,我陪你。”
“回家過年吧淩寒,就算是為了我安心些,你也回去好不好?”
綠蘿卻不跟他親昵,閃開身,一本正經的看著淩寒。
淩寒有些意外,苦笑:“綠蘿,你這是幹嘛……我從回國好幾年都沒有在家過,有一年在滁州整軍,有一年在庫倫,其實,也沒什麼。今年,我陪著你。”
“淩寒,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我更知道你並不安心……你自己不會知道,你常常的皺眉,夢裏都睡不安穩。你明明很不放心你家裏人,一很牽掛他們,想回去,你這樣強撐著,在我麵前也強顏歡笑,我縱使是麵對著你,也不心安啊。”
綠蘿道,柔聲細語。
一個心理再強大的人,再能夠偽裝,也難以欺瞞枕邊人。何況,淩寒也算不得不動聲色的人。
淩寒輕輕的握著淩寒的手臂。
“我知道,你一直在費心我。綠蘿,我真沒事,你不用多操心我。不必多想。”
“回去吧……聽姐姐話。”綠蘿故意一笑。之前有事,兩個人每每講不和,綠蘿便以姐姐自居,在秦皇島綠蘿一改往時,多是依從淩寒的。此種境況下,綠蘿這般說著,倒是別有意味。
淩寒也慘白的笑笑。再將曼卿擁入了懷裏。
他心裏淒惻倉皇。綠蘿並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樣的堅決,報紙上的那紙通告並非兒戲,他真的回不去了。
隻是,他不能辜負綠蘿的好意。更何況,他也想回去上海看看大姐。
及至是被逐出家門,他發現自己比想象的更不舍和留戀。
曼卿本來打定主意,不管別人什麼眼光,什麼看法,周圍是怎麼樣的議論紛紛,她都心意堅定。我就這樣了,便是不怕別人說的。曼卿的父母雖然有時候仍舊免不了唉聲歎氣,但是看女兒如此心意堅決,既是惋惜,也是心疼,更有讚許和安慰。他們用心教育的女兒,到底是意誌堅定不輕易自怨自艾氣餒的人。於是,便也由著他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