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之處,我曾細讀過二大爺的這本回憶錄,裏麵最多的內容是詳細記載了他有生之年數百次參與盜墓的過程。也是這本回憶錄讓我開始了解一段本家家族的曆史過往,一段與盜墓史罕有的記載。
北宋末年,金兵大舉入侵中原,以致中原戰亂不休,屍骸遍野。雖有民不聊生,然不及盜匪橫行數百裏,夷蠻禍害百姓之狀甚慘。金朝皇帝為了平定漢人之心,特意扶持了宋朝叛臣劉豫做了偽齊皇帝,史稱“兒皇帝”,統轄兩陝及黃河以南一帶大片疆域。
且不說劉豫當了皇帝後如何橫征暴斂,促使民怨沸騰,就說此人自公開稱帝起就與北宋宗室互為死敵。除了大肆搜捕宋朝宗室後人之外,他為了獲得更多的貢賦討好金人,竟然把手伸向了北宋皇室與富商的陵墓。
金人不論想要何等的古玩字畫,劉豫都能從宋朝皇帝的陵墓裏搜刮出來。為此,他煞有其事地效仿魏武帝曹孟德組建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官方盜墓機構——淘沙京官。相傳邙山宋墓多以流沙灌頂,時人盜之皆為流沙積石所吞。故有能人多以巧術愜盜此類墓葬,時人謂之淘沙京官。
時值亂世不堪,多有摸金派、卸嶺派傳人為躲避戰禍與金人鐵騎,而選擇投入了劉豫的庇護下。自此淘沙京官便自成一派,到了晚清逐漸形成了以“陶李張楊”為首的四大淘沙家族。據說鼎盛時期,淘沙京官門人遍布整片中原及兩川兩廣兩湖一帶。至金人廢除劉豫之後,淘沙京官便由官盜轉入了民盜,規模自然大大不如從前。一般來說,淘沙京官以五至十人為一組,其中有精通風水堪輿的掌眼,破解機關的算士,降魔驅怪的道爺等等。
那時候尚且沒有洛陽鏟出現,淘沙京官用的是由實心鐵釺改造成的空心探錐。與古代傳統探墓工具鐵釺及探杆所不同的是,空心探錐最大的優勢在於它能完整地帶出土層,其作效足以與後世發明的洛陽鏟相媲美。
僅此一項,就足以讓淘沙一派基業屹立於其他盜墓門派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淘沙京官還有一處區別於其他盜墓門派的特征,那就是為首的少尊胸前都會掛著一顆紅色的九棱辟邪珠,聽聞此物乃上古異獸犼魃的眼核。
古代說法認為犼非龍子,乃是麒麟先祖,屍體死後變為旱魃,旱魃道行盡後則為犼。犼魃是指介於犼與旱魃之間的怪胎,喜好食僵屍鬼怪之類,後為西海隱士姬欒所殺。犼魃死後被姬欒的弟子剜去雙眼,加之千眼菩提陪襯做了兩串鎮邪手鏈,送給了當地漁民護身之用。
東周後期,此怪多為強人所獵,其蹤影便漸有漸無。劉豫雖然隻是一個兒皇帝,但在當時就數他的國庫奇珍異寶最多,盡然皆是盜墓所得,這九棱辟邪珠也算是他對為自己賣命的淘沙京官一種賞賜吧。有了此物護身,淘沙京官盜起墓來自然是心無所懼。
話雖如此,然此物真品聽說隻有四件,分別被劉豫賞給了他最器重的四位淘沙少尊,迄今大有可能落在了四大淘沙家族之手。繞回話頭,是該說說我們陶家的故事了。我曾祖父陶亦然是民國時期赫赫有名的盜墓界南山泰鬥,當年感於時勢而跟隨了紅軍參加了長征,曆經抗戰及內戰近二十多年的戰亂。也使我的曾祖父由一名通訊兵,成長為中野第四縱隊第十旅的作戰參謀。
在淮海戰役中,中野四縱背水為陣在南坪集頑強阻擊黃維兵團,我的曾祖父在被派往團級指揮所視察前沿戰況時為流彈所傷,自是肺部落下了病根。基於身體不適,曾祖父離開了部隊回到了家鄉漢中,過起了種豆南山下的悠閑生活。
然他的兩個兒子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個是我祖父陶彥平建國初期去了蘇聯留學,回國後去了北京某家煉鋼國企任總工。另一個就是我的二大爺陶彥惠不學無術,背著曾祖父偷偷摸摸地學習淘沙之術,憑著一本《淘沙門集》終究是走上了盜墓之路。
九七年,阜陽縣郊的一座五代大墓為二大爺一夥兒所盜。事發後,省文偵局全國通緝以二大爺為首的盜墓團夥,文偵局也派過不少人不少次來我家查問二大爺的下落。遺憾的是,我那時才三四歲,自打出生起就光是聽說卻從來沒見過二大爺的真麵目。二大爺一生盜墓數不勝數卻無一子嗣,甚至連張遺照都不曾留下,祖父在世時教育我這些後輩說他這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