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江畢還是捂住自己的臉,抬不起頭來。淩易看他這個樣子,心裏是難受得不行。
那一日江勝也是在這個房間,對淩易下跪,要他幫助三勝集團挽救那殘缺絕望的局麵。可淩易不得不拒絕。
“可我還有好多話沒對他……”
淩易走到門口,卻聽見江畢在身後聲地抽泣著。
“我還有好多話都沒,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怕……我,我怕他覺得我恨他……我怕他帶著遺憾……在死前的那一刻……”江畢的每一個音節都被緊鎖的喉頭壓得老長,“我希望他是直接死的……我希望他死前沒有機會想到我……”
淩易站在門口,背對著江畢。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爸……對不起……”江畢嗚咽著,然後大喊道,“爸!!”
淩易此時已經出了辦公室,快步走向了電梯。欒端端站在門口,看見了淩易眼中閃爍的光芒。隨後她走了進去,準備按淩易的吩咐,安排江畢的行程,把他送到位於建安行省永安城的科研實驗室。
淩易站在電梯中,背對著電梯門。他想讓電梯中的風再大點,好吹幹他濕潤的眼球。
……
在漢江城的一個婦產科病房中,崔明仁溫柔地看著熟睡的妻子。他沒有吹起口哨,隻是嘴唇微微地動著,發出細微的音調。就算妻子躺在病床上麵,肚子也硬硬地挺了起來——距離預產期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看著妻子平日裏行動不便的樣子,和她肚子上被撐開而產生的妊娠紋,崔明仁也非常的心疼。可夫妻二人仍然為這孩子的到來而感到幸福與滿足。
崔明仁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那裏麵的生命卻一動不動,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向來是這樣的。妻子摸了,孩子會動,護士摸了,孩子會動。誰摸都會動,唯獨他崔明仁把手放到妻子的肚子上,裏麵會立刻鴉雀無聲。
醫生和護士們卻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孩子是會認人的,肚子上那個手掌的溫度、大,和軟硬,孩子們都能感覺出來。
崔明仁隻是和藹地點點頭,心裏卻是怕的。畢竟他做過什麼,他是明白的。
想到這裏,崔明仁的喉頭一陣幹燥。他匆忙地站起來,跑到醫院的走廊裏,上到台,才發現這上麵站了不少的人,應該都是上來抽煙解悶解愁的父親。
崔明仁拿出一根煙,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抽了起來。剛剛點上,旁邊就過來了一個男人,問他借了火。崔明仁對陌生人向來是不感冒的,看都沒看他,隻是遞了一個打火機過去。
“《Prise》,哼的不錯。”那男人。
崔明仁的嘴裏確實是一刻不停,哼著山岡晃的《Prise》。這是他在音樂軟件的名為“放空自己”的電台裏搜索到的歌曲。
崔明仁的目光遠眺,看著遠處漢江城的幢幢高樓。他點了點頭,可也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哼著曲子。他是不會和陌生人攀談的。
——不過,他確實很久沒有找人話了。有快一年的時間,自己沒有動手殺過人了。崔明仁是隻對將死之人吐露心聲的。崔明仁是個需要傾訴的人,可他現在收了手,反而很多話和很多事,已經有些鬱鬱於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