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我一定要竭盡全力去照顧他們,不令他們煩惱憂心。

隨著弟弟的出生,似乎我一下子就長大了。

轉眼之間,弟弟平安滿月,許盛業在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幫助下在家裏操辦了滿月酒。天氣暖,滿月酒就擺在院子裏。母親打扮得整整齊齊,抱了弟弟出來拜見族中長輩。族長許景天和夫人都過來坐了的首席,許夫人坐屋內女客長輩一桌,族長坐院子裏男客的長輩一桌。因為族長和夫人都來了,雖然隻略坐一坐就走,畢竟給了天大的麵子,其他族人,不管以前有些什麼顧慮和芥蒂,也隻好全都放下,齊來祝賀。

許盛業穿戴一新,神清氣爽地忙前忙後招呼客人,嗓門大得能將屋頂的瓦片震下來。

許景天諄諄教導:“你現在也是有兒子的人了,做事再也不能毛毛糙糙,狂賭亂花,也要給兒子留下點產業,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許盛業恨不得全身長滿嘴:“是是,一定一定。”

外姓的人,張大娘自不必說,一早就過來幫忙操持。她不能算客,倒算半個主人。陳氏三兄弟許盛業全下了貼子,來了兩對夫妻,土魚媳婦沒來,也不許土魚來。

阿杏娘倒是帶著阿杏來了,還以長輩自居著。

弟弟奶水充足,長得白白胖胖,得到所有來賓的一致稱讚和祝福。

滿月以後,可以抱出門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弟弟一改往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樣子,開始睜開眼好奇地打量這個神奇的世界。他的耳朵比眼睛好,往往聽到撥浪鼓的聲音,就會把頭向那聲音轉過去,於是搶撥浪鼓成了家裏人平日的樂趣。

再過一些日子,弟弟的骨頭開始硬朗,本來需要托著頭抱著他,可以鬆開手了。許盛業經常將手托在他的腋窩下,高高舉起,大聲地要求:“兒子,叫爹爹!阿樹,叫爹爹!“

母親白他一眼:“他若會叫,還不嚇死你!“

許盛業不理,仍然逗他:“兒子,叫爹爹!阿樹,叫爹爹!快,咱們嚇死你娘!”

弟弟並沒有做出什麼嚇死母親的舉動,倒是做出了另一番壯舉——他在不動聲色中撒了一泡熱尿,剛好噴在許盛業的臉上。

母親連忙衝過去接過弟弟,嘴裏念叨著:“你看你看,他好好地自己待著,你非要惹他!”

許盛業用袖子抹把臉,哈哈大笑:“好!我兒子英雄好漢,敢泚他爹爹一臉尿。我還真告訴你,咱們童子尿不騷,。真的不騷!”

母親給他慪得笑出聲。

弟弟的出生,不僅僅改變了大伯母田氏和族人們對我們母女的態度,更改變了許盛業的脾氣。他大多數時候都笑嗬嗬的,嘴巴攏都攏不住。他雖然還出去喝酒,但是不會再喝得大醉而歸,亂發脾氣打人罵人。更多時候,他帶著微醉笑著來到母親床邊,俯下身去用他那被絡腮胡子包圍的嘴去親一下弟弟。

母親總是一把把他推開,嗔怪說:“去去,一身酒氣別薰了孩子!”

許盛業也不惱怒,強行親上一口哈哈笑著去脫衣服。

秋天天氣尚暖的時候,弟弟會爬了,母親在外麵幹活,會讓我在床鋪上看著弟弟,別讓他跌到地上去。自從弟弟出生,我就不再跟著阿牛哥去放牛。阿醜有時候會跟我一起在家裏,幫我看弟弟,有時候會跟阿牛哥出去,采些野果子來給我吃。

冬天棉衣穿得厚重,妨礙了弟弟學步,他到了來年春天脫去冬衣的時候,才開始跌跌撞撞地學走路。他長得越發可愛,黑溜溜的大眼睛像許盛業,可那秀氣的臉型,卻像足了母親。

我們長得並不十分相像,但是隻要站在一起,一看就是姐弟,是一家人。

他的嘴裏長了幾顆牙齒,總是有口水流出來。母親在他的衣襟上總是別著快紗布,隨時給他擦口水。有一日我給他擦著擦著,聽見他口齒不清地說:“媽媽媽媽——”

母親正在屋內就著溫水洗一家人的衣服,倒沒聽見,我卻激動得不能自已,尖聲叫道:“娘,娘,弟弟說話了,說媽媽媽媽呢!”

母親抬頭看著我們,微笑說:“你小時候也這樣。”

母親已經波瀾不驚,但是我卻倍感新鮮。落日的餘輝裏,我抱著弟弟死命地親著。唉,這麼可愛的小人兒,讓我怎能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