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條消息(1 / 2)

韓氏親自為小姑子添滿了酒,又夾了一片火腿,舉盅一笑:“吃了我的酒和菜,難道還堵不住你的嘴巴麼?何況……”話未說完,采青回來了,她行了禮,微不可見的向韓氏點了點頭,韓氏會意,目光掠過林溪晚正在添茶的手,“天越發冷了,又到了飯時,就讓丫頭們自行用飯,不消在跟前伺候了,這也是體恤下人的意思,如何?”

這是要遣散了丫頭說體己話了,林溪晚看向二十七娘,後者點了點頭:“就依嫂嫂的意思。”采青從荷包裏取出十幾文錢,遞給林溪晚:“少夫人說你的茶泡的好,特特賞你的”。林溪晚也不推辭,大方接了,和她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房門,兩人一起走著,采青就問她幾歲了,哪裏人,在王家伺候了幾年。林溪晚撿些不要緊的答了。采青又問起王家老爺的脾性,夫人的喜好,少爺平素跟什麼人來往等,林溪晚隻說自己伺候的時間短,年紀又小,不甚清楚。采青臉上就有幾分失望,說話也不是那麼熱絡了。林溪晚倒是很淡然的吃了飯,又邀請她同去自己的屋裏坐了,說了一會話:“我瞅著,少夫人真是個有才的。”

“誰說不是,我們家小娘子打小就讀書斷句,又素來有主意,老爺讚她天資聰穎,可恨不是男兒身,定要找個有才的姑爺……”采青一提到自家小娘子臉上就有了光彩,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隻是提到姑爺的時候眼神黯了一下,看向林溪晚的目光裏就多了幾分警覺。

林溪晚渾然不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偶爾插句話,又恰到好處,引的采青打開了話匣子。

從今天起,我的心裏結了一層繭。林溪晚的手悄悄握了起來,指甲陷進了稚嫩的掌心裏。

轉瞬已近年關,闔家上下忙碌起來,灑掃庭除,漿洗衣服,采辦年貨,人情送往,樁樁件件蕪雜瑣碎,堪用人手又不多,二十七娘一改往昔閨門深鎖的做派,主動協助李氏管理起家務來,偶有閑暇,便親自為母親捶腿揉肩,一邊廂輕言細語的說著話。李氏的眉頭漸漸舒緩,不再處處盯著針姨娘的錯處,偶爾還會對她假以辭色,溫言幾句,甚至連過節的新衣也一並賞了下來,益發有當家主母的氣度。王老爺嘴上雖未說什麼,眼裏常常閃過得意,看向發妻的目光也近了很多。

宋英宗治平二年的農曆新年堪堪而來,臘月二十五日祭完灶,王家特許了恩典,一應男女仆役均得到半日假期,兩人一組輪著來。二十七娘就問林溪晚:“你想哪天回家?”

林溪晚臉上就有一瞬間的茫然:“節下事情原本就多,我還是留下來,跑個腿遞個話也是好的。小娘子若真要給我恩典,還是多與我幾個壓歲錢罷。”

二十七娘答應了,眼中多了幾分憐憫。果然就在除夕守夜時賞了錢,整整一百文,居然是用紅紙包著的,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二十七娘交代道:“夜裏回屋放到枕下,可以驅邪避祟。”

初三王謙陪韓氏回娘家,下午回來,韓氏來找二十七娘說話,采青就拉了林溪晚到角落裏問:“過年你沒回家?”

“是啊,有什麼不對?”不過是一個小丫頭沒回家罷了,按理說,大家對她的八卦心情早淡了才是。

采青的表情有些複雜:“我聽說你家的案子結了,判了個證據不足,茶林子也一並歸還了。”

“這是年前還是年後的事?”問完林溪晚就後悔了,新年不過才過了三天,朝廷官員的法定沐休日隻怕還沒過完呢,她的喉嚨有些緊,采青的聲音聽起來就有些飄渺:“去年年底就結了,隻因……上麵不許聲張……你叔叔出了很大的力,上上下下都打點到了……想來很快就接你回家了……你可是那茶園的正經主人……”

若想接她回家,隻怕早就接回去了,何必等到現在?林溪晚腦子裏浮現出被賣身為婢的那天嬸娘的一番話:“……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隻盼你別心生怨懟。為了你爹娘的事,你叔叔把家底都掏空了,如今咱們家家徒四壁,又有幾張嘴等著吃飯,委實無力再照拂你。王家是咱們這裏一等一的大戶,雖隻是去做丫鬟,也斷不會委屈了你。再者你爹娘案子一天不結,你就有可能受牽連,此去也有避禍的意思。你是個聰明的,當體會咱們的苦心。”

案子結了,自己再也不是案犯之女,茶園歸還原主,家裏也有了不菲的進項,自己當初入府為婢的理由都已不存在,為何叔叔和嬸娘都沒有想到接自己回去,甚至事情過去這麼久了,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仿佛她這個人從未存在?

你可是那茶園的正經主人……林溪晚一個激靈,假如她這個正經主人當真不存在,那茶園會落到誰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