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丹青呼的一下從床上坐起身,眼睛睜得圓圓的,仿佛她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林溪晚又重複了一遍。
丹青奇道:“你真不是在開玩笑?才沒口子誇了你,就問出這種傻話。姨娘如何能做正妻,就算是再得寵的姨娘,也犯不著為了她去犯法。侄姑爺讀了那麼多書,正是得誌的時候,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犯法?林溪晚怔住。
丹青解釋了半天,林溪晚才明白,原來宋代以妾為妻要判流放的,而且流放回來,妾還是妾,依舊不可升做正妻。隻是流放多久,丹青並不清楚。
難道這就是後來色藝雙絕的王朝雲隨侍蘇軾十幾年,依舊隻能當侍妾的原因麼?仿佛窗戶紙給戳了一個洞,林溪晚心裏漸漸通透起來。隨之又閃過一片陰影,想要撲捉時,又四散了開去。
林溪晚皺了皺眉頭,撇開這些事去洗漱。剛剛躺下,就聽到丹青吃吃笑了起來。問了幾句,丹青卻什麼都不說,笑的越來越歡。
傻了還是被鬼附了身?林溪晚嘟噥著,翻過身迷迷糊糊睡著了。
早上被吵醒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院子裏有腳步聲。原來昨天半夜裏,蘇邁忽然發起了高燒,身邊服侍的人一夜未睡,忙了個人仰馬翻,早上燒終於退了一些,蘇邁吵著要找娘,又要找姨媽,哼哼唧唧的不肯安穩,奶娘沒法,隻好一大早叫人來敲王閏之的門。
林溪晚匆匆收拾了一下,跟著王閏之去看蘇邁。來到門口,林溪晚卻猶豫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小子八字不合,跟他攪在一起,不是他出事,就是自己出事。隻是這裏丫鬟婆子進進出出的,杵在這裏被人瞧著不好,林溪晚看了看,去了廚房。廚房在院子一角,平時用來給主人燒些湯湯水水。
藥味彌漫了這個狹小的空間,灶前扇著火的,居然是聽絮,她眼底沾了些炭灰,看上去有些狼狽。
聽絮看到她,也愣了一下,指了指牆角說道:“幫忙把那些柴拿過來。”
林溪晚依言抱過柴,往灶裏添了些。
“昨兒都是我不好,害了邁哥兒。隻是我萬沒想到邁哥兒會忌這個……”聽絮幽幽的開了口,“……下午看到邁哥兒的袍子有些小了,往年他換季的衣裳從料子到花色都是我幫著選的,今年卻疏忽了,想給他做件新的,又怕花色上有什麼忌諱,就找到了李奶娘……”
她神色不似作偽,隻是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林溪晚思忖著,客氣的回了幾句。
藥煎好倒進碗裏,聽絮忽然說:“麻煩你送進去罷,昨兒一夜沒睡,我先去換件衣服,梳洗一回。”
林溪晚就像被蛇咬了一般,迅速縮回手:“……昨兒我碰過山藥,還是你去的好。”
聽絮笑笑,也不勉強,林溪晚指指自己的眼底,做了個手勢,聽絮明白了,忙用帕子去擦,很久才擦幹淨,倒像是混了淚水。
難道良心發現?
下午醉墨帶來了消息:西角門外除了涼茶攤子,偶爾也會有人賣瓜果蔬菜。
似乎一切都是偶然。
林溪晚總覺得哪裏不對,瞧起來就有些恍惚。
丹青端來碗蓮子羹:“邁少爺的病很厲害麼?你也別太擔心,小孩子發起燒來就是這樣的,隻是他是少爺要嬌貴些,侄姑爺應該不會再來怪咱們罷。快來嚐嚐這個,我熬了許久,已經給小娘子送過去了,若是好喝,再去小廚房盛,還有小半碗。”
廚房!林溪晚知道哪裏別扭了,是廚房裏那些人的態度。按理,廚房一定早就得到禁令,不許采買山藥的,昨天丹青去廚房的時候,他們就算是不知道所以然,也應該解釋清楚。可他們偏偏說那些話,很明顯是為了刺激丹青。
姨娘就算是當不了正妻,正妻失寵,得益最大的就是姨娘。雖然王閏之現在什麼都不是,還是引起了周姨娘的猜忌。隻是她的心思太歹毒了些,六歲的小孩子也下得了手。而聽絮,不管是主動送上門,還是被人利用,都難逃其咎。主動幫凶的話,其心可誅,被人利用隻能說明其蠢笨。
可惜,一切隻是推測,沒有證據。
林溪晚梳理了思路,顧不得喝蓮子羹,起身去找安嬸子。
“……知道媽媽和任媽媽說得上話,任媽媽又是這府裏大少爺的奶娘,自然公允一些。倒不是為了找回公道,隻是事情既然發生了,總得有個明白人知道……”林溪晚細細說了自己的疑慮,看安嬸子不作聲,又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