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七月,早晚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啟程這天起了個大早,到達碼頭時天才剛剛放亮。蘇晚鑽出青呢小轎,看到抱著蘇迨的王閏之已經踏上了船板,忙跟了過去,先進了王閏之的房間,看著丫鬟婆子將箱籠抬進來,規整好,日常用的擺放出來,床上也鋪了自帶的被褥,這才進了自己的艙房,又是一番收拾。
好在丫鬟都是用慣了的人。臨行前,蘇晚征求過她們的意見,吉祥和慶喜都自願跟了過來。當下,吉祥鋪床,慶喜搬箱子,蘇晚打開窗,看著清粼粼的水麵,想著幾次進京離京,心境卻大不相同,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來,心中不免感慨。出神間,聽到外麵有些嘈雜,似是起了什麼爭執,慶喜自告奮勇去外麵打探。
未幾,慶喜帶著一臉八卦到重大消息的驚喜回來。原來,船正要起錨,忽然來了一老一少兩個男子,隻說也去杭州,想來搭乘順風船。遭到拒絕後,老一點的男子又是求肯又是耍賴,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終於有人稟告了蘇軾,蘇軾自然不會說出不字,於是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本來安排他們上後麵那艘托運行李箱籠及粗使下人小廝的船,誰知道那人趁機跳到這搜船上不肯下去。年紀輕些的男子恰恰相反,是個皮薄的,杵在那裏,不肯上來。僵持了半晌,到底是年輕的沉不住氣,妥協了。誰知近前瞧了,竟是個標致俊秀的少年郎。
慶喜說道這裏,兩眼熠熠生輝,又怕蘇晚不喜,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補充道:“我沒有說謊,好些人看到了呢,姑娘若不信可以叫吉祥去打聽。”
蘇晚的好奇心倒也被勾了起來,說道:“吉祥,我們出去透透氣。慶喜留著,這裏的一切就交給你了,看看哪裏需要打掃,哪裏需要擦洗,仔仔細細的清理一下。”
出來時卻看到手裏提著大大小小好些藥包子的丹青,戰戰兢兢的走進艙裏。她苦著臉給蘇晚行了禮,問她外麵發生了什麼,她居然一臉茫然:“隻雇著尋這些藥,怕是上船來就得熬上。”蘇晚不禁莞爾,叮囑了她幾句才出去。
蘇晚站在拐角處,果然就看到甲板上站了兩個衣飾普通的陌生男子,老一些的大概四十開外,一張國字臉,頜下幾縷髭須,臉上掛著幾分恭謹的笑,正對著經過的丫鬟仆婦打躬哈腰,卻沒有人搭理他。年輕的卻是個圓臉,眉眼有幾分陰柔,臉上卻帶著一股子英氣,兩種氣質在他臉上詭異的統一起來,使他看起來分外俊俏。兩人氣質迥異,父子不似父子,兄弟不似兄弟,實不知他們是什麼關係。
船身晃動了幾下,緩緩駛動,離開了碼頭。這船上的下人多是大丫鬟小媳婦,卻沒人去將他們攆下船,看來多半是為了這俊俏的少年。太陽徐徐升起,碎金般灑在他的身上,雖是布衣短褐,難掩俊美之色。幾個小丫鬟在角落裏指指點點,年輕的媳婦子卻不管這些,借著問話的由頭,湊上前去,大大方方的打量著他。少年臉上有幾分惱色,卻越發明豔。
蘇晚這幾年過著深宅大院的生活,難得見到如許美人,眼睛寂寞的很,不免多看了幾眼。又覺得兩人之間有些別扭,本著小心能使萬年船的原則,看的就更仔細了。吉祥輕輕扯她的衣角,小聲道:“我去找人安置了他們吧,這樣站著可是不好。姑娘也該回屋了,若被夫人知道,又要說道。”
蘇晚拍拍她的手,對她不被美色所迷的定力表示嘉獎,囑咐道:“打聽下兩人的姓氏,籍貫,關係,去杭州做什麼。”吉祥領命而去,一會功夫就看到一個婆子過來引著兩人去了艙底,那少年走在最後,步履輕盈,身姿挺拔。
蘇晚又站了一會才回房間,房間裏整整齊齊,地掃過,桌子擦的幹幹淨淨,箱子整齊的碼放在牆角,被褥也收拾的妥妥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