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夢裏浪漫的那些山和水,杭州就隻是一個多雨的普通城市。
倘若在這座城裏度過一段時光,就會發現,雨是這裏繞不開的時間,也是天空玩不膩的花樣。
聽說有人喜歡雨。但是我不喜歡。尤其是在一個漸冷的深秋,細碎的如煙如霧一般的雨滴不停地從陰霾的天空飄下,讓人打傘也不是,不打傘也不是。
擠在早高峰的公交上,躲不開的別人的溫度透過冰冷的後背傳來;濕漉漉的雨傘將努力守護了一路的褲腿蹭濕;車廂裏混合著熟悉的雨和陌生的人的味道。這些都讓我更加的心煩。
本來這是一路很好的公交,因為乘著它,每天都可以看到讓這座城市特別的那片湖。可是這討厭的雨卻阻擋了視線,把陽光下漂亮的遠山和波光,摧殘得隻剩下近處一片白茫茫的迷蒙。
往日熱鬧的西湖邊今天被雨澆得沒有一個人,空空的,空留了浸濕的人行道上一片片梧桐落葉。
本來就沒有什麼生氣的我,看到眼前這麼死氣沉沉的湖,想起那些讓人鬱悶的事,更不想去上班了。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湖邊。撐著一柄油紙傘,上麵用彩線勾勒著映日的荷花。沒有被傘遮住的背影露出一瀑青絲,再往下是一道長裙,像彩虹一般拖到地上,雖然它其實隻是素色。無法看清臉龐的人兒站在那裏,麵對著湖水,靜靜地站著。
這種天氣,這麼古風的打扮,站在湖邊,她要做什麼?
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等想細看時,公交車已經飛快地駛過。即使禁不住探頭向後張望,那個身影也已經被車窗旁的人擋住。
管他呢,我自己的事還煩不過來呢。
“新新飯店到了。”
“克呲——嗚——”
等回過神來時,公交車已經飛濺著泥水,混入了車流當中。
我為什麼會下車?大概是因為我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去上班吧。看著馬路對麵朦朧的湖,我一時間竟不知道除了去上班,自己還能去哪裏。去找她?她也在上班,而且也不一定願意見我。那麼……
“嘭”我撐開傘,茫然中抬起了腳步,恍惚地往回走去。
皮鞋踩在濕滑的青磚,發出微不足道的“啪嘰”聲,被過往車輛的咆哮輕易吞噬。沒走多遠,擷秀亭旁,出現了方才的那個女子。
飄逸的古裝在風中輕擺,偶爾不經意間就透露了主人的身姿。她挺著腰,含著胸,斜支著傘,在雨中漫步,隻是始終不得一見的麵容始終朝著湖水,望著雨霧中的孤山。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過了馬路,靠近她的身後。可真的靠近之後,卻又有些猶豫,不知是否應該繼續,索性就這麼站著,看著。
她的步子是那麼的輕幽,似乎足不點地,一步一步,在積水的青磚上踏出美妙的印紋。
或許她走得累了,或許她也不喜歡再走在這討厭的雨中,進了亭子,收起油紙傘,倚著水邊的闌幹坐下。
這時,她發現了我,發現了我在看她!她也朝我看了過來。
要是在往常,我一定會假裝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可是今天,我卻怎麼都移不動那牢牢係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她對視。
那是一雙清澈的眼睛,透明得似乎一望到底的清泉。陰雨天奇妙的光影做了她眼中的漣漪,隻是輕輕一蕩,就讓我的心在轂紋中沉浮。真不敢想象這是如今這個時代的人能擁有的眼睛。
“你,在看我?”
略帶江南何方口音的軟語,從如白堤的桃花一般紅薄透潤的雙唇中流淌出來。
“啊,那個,我……”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失禮,為此感到窘迫,更何況還要麵對著那張高潔出塵的臉龐,更是結巴得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唉——”她看到我支吾的樣子,憂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