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是巫師城地之院的極高等巫師。”法恩微微皺了一下眉毛,他再次拉高夏利身上的毛毯,緩緩推動輪椅道∶“有點冷了,我們下去吧。”
夏利將手放在轉動的輪子上阻止木圈滾動,他回頭望著法恩,輕聲請求道∶“我可以獨自留在這裏一會嗎?”
法恩的臉上閃過擔心表情,他本想立刻拒絕,但夏利平靜眼神下的激流令人不忍回絕。法恩默默的點了下頭同意,彎下腰不放心的道∶“想下來時就敲敲輪椅,我會守在樓梯那裏。別待太久。”
“我會注意。”
法恩轉身走向下樓的樓梯。不過就在他將要踏上階梯時,遙望遠方的夏利突然開口問∶“薄仙人腰帶上垂的玉。是一塊還是兩塊?”
奇怪的問題使法恩皺起眉毛,但他還是認真的思考了會,不確定的回答∶“我印象中是一塊。不過我不常和老板見麵,這個問文書官可能比較清楚。要我幫你問嗎?”
“不要!絕對不要!”
夏利異常堅決的聲音讓法恩忍不住轉身。高大保鏢凝視著黑發青年的背影,溫暖而蒼白的手緊緊握起,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夏利,我知道我比不上你的老朋友,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非常樂意。”
夏利打斷了法恩的話,他轉過頭,以完全找不出破綻的拘謹微笑道∶“謝謝,我沒事的,隻是需要一個人整理一下發生的事。”
“別太逼自己。”
在留下最後一句話後,高大保鏢的身軀一階一階的消失在樓梯口。法恩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夏利側耳等待木板地完全安靜下來,他正對剛克特的臉浮起細微的抽蓄,身體也由平靜轉為輕顫。
夏利彎下腰將頭埋在膝蓋裏,受傷的腹部因為擠壓而隱隱作痛,甚至逐漸惡化成劇痛。可是黑發青年並沒有因此改變姿勢,金黑交雜的短發隨著頭顱抖動輕拍雙膝,薄薄的遮蔽讓主人細碎哀鳴更加模糊。
夏利緊緊抓著裹身的毯子。在一片黑暗中他看不見美麗的澄色夕陽,卻能清楚的看見不在眼前的美豔軍官、紫發孩童,和原由溫柔養母隨身攜帶,如今卻掛在養父腰間的玉佩。
小落猛然轉醒。他凝視著獸皮帳棚的骨頭架,紫色大眼微微偏向左右,在確定同行的歌舞團員仍沉睡在夢鄉中後,小孩童從毛毯中抽身爬起,掀起帳門走向外頭的營火。
被四個褐色帳棚包圍的火焰在沙漠中靜靜燃燒。小孩童坐在營火旁,他的身邊是零散的舞衣、道具,再遠一點的地方則是團員喝剩的酒壺。
在離開剛克特後,小落馬上發現自己的力量並不足以直接到達孟爾的所在地。沒有交通工具的情況下他隻能選擇一步一步走到巫師城,而途中與小落相遇的,正是眼前的旅行歌舞團。
當小落第一眼看到歌舞團長時,他就知道對方完全不是基於好心收留自己,歌舞團員由上而下都用一種觀看值錢貨物的眼神盯著自己。即使所有人都裝出一副親切有愛心的模樣,但在小落超過萬年的經曆中,這種包著糖霜的眼他已經看太多了。
說不定一到綠洲就會被賣掉。
即使清楚知道對方的意圖,小落還是決定和歌舞團同行。人類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傷害,現階段隻需要考慮怎麼接近巫師城,至於之後的問題?之後再解決。
一陣冷風刮向營火,小落的身體抖了一下,卻沒有回營帳的意思。其實就算溫度降到零下、升到破百他的身體都不會受影響,不過在夏利的細心嗬護下,小落也漸漸習慣了正常人喜歡的溫度。
一想起俊俏的監護人,回憶就如潮水般奔來。小落抬頭想脫離腦中的影像,沒想到鑲滿明星的夜空反倒勾起更清晰的記憶。
在送德裏斯伯爵的那趟路上,當夏利從道行船上摔出去,小落和法恩到達章州後,他也是一個人望著夜空等待著銀機車出現在沙漠的另一端。那是小落第一次體會到等人的滋味,當一張張臉孔掠過眼前,卻張張都不是所思之人時,心中的沉重感令孩童心驚又害怕。那次經驗讓他發現自己對監護人的執著有多深。
“一樣?夏利。”
說不定夏利現在也在等自己回來,一想到這種可能,小落突然深深的愧疚了起來。他知道表麵上獨立的監護人其實很怕寂寞,這點在夏利夢中哀嚎的語句中說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