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十九章(1 / 2)

“禁聲!”比列不悅的眼神望著我,硬生生截斷了我的話,“在九幽殿之前、六君王之前,你膽敢用偽裝的身體說話?”

我低頭沉默,而比列允許了我這幾秒鍾的思考時間。

她的身體微微往前傾,恢複了她原本的聲音朝我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要求你,報上名字與階級,現出你的真身。”

在這嚴肅的時刻,我卻仍然由不得發笑。

不,不是笑這個場麵的滑稽或者是這個局麵的扭轉,而是笑我、笑我自己,這連上帝都沒有給予我任何身分的荒唐存在。

我隻是筆,死亡天使亞茲瑞爾在《生死簿》中填上生命與死亡的筆,僅僅隻是一個工具,一個不應該有自我思想的工具。

比列似乎將我對自己的癲笑視為反抗,一抬手,將千斤重的靈力壓在我的身上,使得我的身體再次開始片片崩碎,強逼我現出那肮髒的模樣。

在那難當的苦痛中我由不得呼喊,感覺像是靈魂要和身體剝離,但就在此時,那股強大的靈能突地一止,我流著黑血的雙目一抬,見著比列高舉的手、運滿強大靈能的力量,竟被單單一根指頭所製止。

“聽說,有貴客千裏遙迢來見‘我’,是吧?”

“城、城主大人!”

比列吃驚地喊道,假使能用人類的語言形容,我會說她被嚇得魂不附體。

從她背後緩步由黑暗中走出的,是一名帶著溫柔笑容的銀發男子;他輕閉著雙眼,每一分體膚、每一根發絲,都泛著銀白色的微光,像是反照著太陽的月亮,明亮卻不刺眼、像是為航海家指引著的星光。

“你呦,偶爾任性一下也該適可而止吧?”他放開了製止住比列的手,反而在她的額頭上像是父親般和藹地輕輕一敲。

比列好比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鼓漲著紅潤的臉龐,那可愛的模樣仿佛在我的眼前,由尊貴的天使“比列”又變回了名為“貝兒”的小女孩。

貝兒的視線不知道該往哪擺,我的視線卻再也無法移開。

刹時之間,我仿佛也回到了那千百萬年前曾經天真懵懂的自己,和貝兒一樣,仰望著那充滿慈愛而崇敬的臉龐,不需要原因、不需要回憶,我的心比肯定更加肯定:他是路西法!

“我為她的莽撞道歉,但是請相信她並無惡意。”路西法輕聲溫和的朝我說,緩緩走到了我的跟前,輕閉的雙眼露出一線曦光,“隻是,我也堅持同樣的律法在九幽殿前,請現出你的真身。”

再也沒有理由抗拒,於他,或於自己,我深深垂下頭,輕聲一歎,褪下了人形的偽裝,變回了那由黑血與油墨交織成的肮髒生物。

“肮髒?”仿佛聽得到我的思緒,路西法一側頭,“為什麼覺得肮髒?”

他伸出手,好似想觸碰我,但我卻不由自主的避開臉,我這般汙穢的東西,又怎能玷汙他的手?

“原來如此。”路西法收回了手,卻蹲下身子與我平高地望著我。

我沒有地方可以逃離,隻能將頭垂得更低。

“你認為,白色比黑色高貴嗎?”他輕聲問,嘴角輕輕一揚,“以顏色來講,一個是沒有顏色,一個是所有顏色的總集;以光線來講,一個是光的重疊,一個是光的不交疊。”

我不由自主的望向他。

“無論是黑或是白,黑暗或者光明,總是依賴彼此才得以存在。”他淡淡一笑,繼續說:“所以,你告訴我,哪一個真的比另一個高貴了呢?”

“我……”

“是,你有缺陷,但又誰沒有缺陷?為何要因無可改變的本質而愧疚?”路西法緩緩站起身,再度朝我伸出手,“記住,我等同樣為絕對光的造物。”

聽著他的話,第一次,我能夠毫無鄙視地審視我的身體、毫無怨恨自己的存在,回握住他的手,並且真心的相信他所言:“我等同為絕對光的造物。”

美女、美人、美酒──時時被這三者所環繞,且問夫複又有何求?

對一個正常性向的男人來說,這應該是最棒的工作環境吧!

不過別想歪,我不是什麼牛郎也不是什麼公子,我隻是一名很普通的鋼琴師,在一個很不普通的小酒吧裏。

這個小酒吧有多不普通?其實隻要從酒吧裏的客人就可以一眼看出。

富豪、名媛、演員、歌星無論是從默默坐在陰暗處一角喝著悶酒、在貴賓席裏高談闊論、到爬上吧台桌麵大跳性感熱舞的女子,在外麵的世界無一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無論身家身世,他們充其量也隻不過是“顧客”,而在這裏,真正的明星是酒吧裏的工作人員;或許他們在外界的眼裏隻是默默無名的小角色,但是在這間酒吧裏,他們出盡風頭、被所有客人高捧在上,是所有人幻妄中的幻妄、夢想中的夢想,是內心最深處渴望中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