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專心聽喔。”廢話,要是她不專心聽我不就白費唇舌了。
“嗯嗯!”席兒很附和地答。
“要有毅力聽完,不能半途而廢喔!”
“嗯嗯!”
“這不是床邊故事,不能聽到一半睡著喔!”
“你到底要讀不讀啊?”
“好啦好啦,這不就開始了嘛。”
我深吸一口氣,一將食指輕輕按在第一行第一個字上麵,讓他親筆字跡的觸覺在我內心中回複成他的語調,而以我的口,再一次,將他的故事緩緩道來:
“你見過天使嗎?
“當生靈塗炭時,他們在哪裏?”
“你見過上帝嗎?
“當世界不公不義時,它的救贖又在哪裏?”
“人子啊!
“何必鄙視魔鬼的淚滴?
“若同為神的造物,又誰真被遺棄?”
這陣子以來,她幾乎夜夜都會夢見那名陌生男子。
她並不認識那一張秀逸卻欠血色的臉孔,隻記得在夢中,每當午夜十二點,教堂的大鍾打響,他就會出現在二樓臥室的陽台外,輕敲她的玻璃。而她呢,則會像是著了魔般乖乖地拉開那片厚重的落地窗,讓自己被他攬在懷中。
男子讓她想到傳說中的吸血鬼伯爵,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優雅恍如古詩,淩然絕塵。但他從不開口,仿佛害怕出口的字句會變成詛咒,每每,就隻是用著一種憐愛而溫柔的眼神望住她,而她就無可抗拒地臣服在他的身前。
每日出門前,她總是心虛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出神,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清麗簡樸,生怕被人看穿,然而每一晚,她就像是患上毒癮似地,情不自禁地換上平時保守不敢穿、甚至不敢看的衣服,躺在床上等著同樣的夢降臨。
等著那午夜回腸的鍾響。
但是,天天這樣子做日與夜兩個不同的自己,時間一久,她也不禁感到精神越來越恍惚、情緒越來越不穩定。終於,當某次情緒觸發,就要到達精神崩潰的臨界點時,她忍不住找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傾訴這一切。
聽完了,那女性友人狐媚地笑了笑:“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我知道有間店裏麵有不錯的,怎樣,要不要……嗯?”
居然真被這樣的玩笑給氣哭,傻眼的友人隻好收斂,坐正了和她聊。而從友人那兒,她才知道,這樣的夢其實每個人多少都會有,雖擺不上台麵,也沒什麼好羞愧,這才,好不容易讓她好過了一點,說服自己並不是所以為的下賤。
然而,她卻無法忘懷在夢中與那男子在一起時的歡愉,一度她問自己是否愛上了那夢中人。
“小姐呀,你可要記得夢就是夢,夢醒就什麼也沒了!”
友人急忙打斷她,看不慣地猛搖著頭。
“我看你還是去找一個稱意的男朋友比較合適;你已經空了兩年,不──幾年了?”
是的,夢隻是夢……
她努力保持清醒,熬過那嗜魂的午夜,卻陷入失眠的夜。時時,她懷念著他的容貌,與他的觸碰,卻又不禁捧住自己疼痛的心口,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藉自己,戀上一個夢中人的故事縱然美麗,但卻是天真又愚昧。
現實之所在,注定了夢想的殞滅。
不久後,受不住同個友人的介紹,她有了幾名追求者,其中追求地最激烈的,是一名相貌堂堂並有雄厚財力的企業家。這樣的人,或許是一個女人應該夢寐以求的,而她的確也無法挑剔什麼:試問,一個既溫柔又體貼,又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男人,哪一個女人不動心?
在眼淚灑出眼眶的同時,她牢牢記住那句話:夢,就隻是夢。
“你真的隻當這一場夢?”
突地,她耳中有個聲音這樣問她。
她一驚,肢體動作猛地打住,在這突然的寧靜中,世界的聲音才逐漸回到她頓塞的耳裏,除卻爐火慵懶地跳躍聲,床旁的落地窗正激烈地拍動做響。
“咚”一聲沉響傳開,正是那午夜十二點的鍾。
身子不自禁地一抽搐,隨即僵住。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是什麼樣子,隻知道自己在這刹那,全身的血脈都仿佛凝結了一般,心也涼了半截。
因為她很熟悉窗上傳來的聲音,他那指頭的敲響。
“怎麼了?”企業家坐起身,撫著她的背,循著她的視線朝窗外望去。
玻璃上的動蕩一止,突然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