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約我晚上七點在皇後湖公園的中央噴水池前見麵。
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附近?
我不自禁地發抖,像是麵對著看不見的恐懼。
我沒去。
我哪也沒去。
沒有跟小琳她們一起去狂歡,也沒有參加任何跨年晚會。
我想就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裏。
再過十分鍾就是十二點了,不知道他在哪裏,在做什麼?
真的在噴水池前等我嗎?
那種傳說,不可能是真的吧。
最近案件層出不窮,他搞不好就是那種人,隻是在故弄玄虛,在網絡上騙人,想在跨年夜犯案好滿足變態似的心理。
我才不會上這種當!不會,絕對不會!
午夜十二點剛過,新的一年正式來臨。
有變化嗎?
一點都不。
屋子還是一樣沉靜,我還是一樣空虛。
或許更甚之。
天……我是否錯了?
我是不是應該去赴約的?
雖然明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不過為什麼我這麼在意他的話?
如果、如果他真的想對我不利,理應會繼續糾纏對吧?
可是他沒有,隻是輕輕笑著和我說再見。
笑著說:我們不會再見。
我不禁想起那個神話,九百九十九年。
他究竟在玩著什麼把戲,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如果一切隻是演戲,那他的演技和劇本真可堪稱第一。
不過他為什麼要我去那個湖,去找那座石像?
為什麼說,那是他能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
天空放晴了……我真的要去嗎?
無時無刻不想起他昨天半夜的留言:
“你失了信沒來,我想,是永遠不會來的了。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信任,就請去那個湖畔。羽翼下,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
斷翼天使像毀了?
怎麼可能!
我不相信,小琳的話我一句也不相信!
剛過了七點,應該快要到了吧。
車上不少人都在對閃電將石像擊毀的新聞議論紛紛。
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
在陰影與黑暗的遮蔽下,我悄悄越過了封鎖線。
在雕像殘缺不全的碎石間,一卷古軸靜靜地躺在石板後麵。
而在天上天下兩個月亮之前,我顫抖地吟誦出他那留守千年的諾言。
“是否能借我的翅膀,躲避這場突來的大雨。”
淚水滿眶,我終於想起那天晚上,我問他能否在他羽翼下躲雨。
原來,喚醒他的,是我。
而忘記他的,也是我。
九百九十九年,他始終無悔無怨。
這是他給我的最後話語。
抬起頭,在月光的湖畔下,我癡癡望著兩個分別的天。
病曆號碼:M0715xxx
病患姓名:洛婉馨
病患生日:12/27/xxxx
精神診斷:重鬱結合性精神分裂症
心理醫師後記:
洛婉馨小姐乍看之下是個相當典型的重度精神分裂症案例:幻聽、幻聞、幻視,連同虛構人物人格等,使她無法分辨現實與幻想的差異。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洛小姐最好的朋友“小琳”,其實並不存在。
但是除卻堅持這些“幻想”的真實性以外,這個案例的特別之處,則在於洛小姐本身的思考邏輯具有相當高的完整性。也就是說,在“假設”一切人物都是真實的情況下,她的行為和反應與一般人並無兩異。事實上,洛小姐連續在我這裏連續接受心理輔導的前半年,我一直認為她隻有極輕微的幻覺,且純粹為重鬱症所引發的,直到某天查詢人事資料時我意外發現,會診時她所談到的人物,多數並不存在。
這是一個極度罕見的案例。
她完全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然而,這些幻想卻能夠和現實溶合,以致於一般的生活作息能夠毫不受影響,讓身為心理醫師的我,麵臨一個矛盾的選擇。身為醫師,我應該設法讓她了解到這些事情都是假的,協助她走出幻想;但是由於她的幻想世界有著出奇的完整性,若是貿然逼迫她去麵對這個事實,很可能會造成毀滅性的後果,使她完全精神崩潰。
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選擇暫時不點破,畢竟她和其他案例不同,幻想,並未幹涉到她的生活。但是,我這個決定或許錯了。因為洛小姐於今年的三月十四日,正式宣告失蹤,而我強烈相信這和她最近一次的“幻覺”體驗有關。她所留下的,隻有一本日記、一台錄音機,還有一封短信,希望我能夠將她這段故事公諸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