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如此,莉莉絲才會認為,自己也是這樣的吧。對血族的帝王來說,有什麼比王位更重要的?還是說,因為血族隻剩下逐漸褪色的過去可以緬懷,不再有未來,她就認為他真的不再有感覺?
當初身為人類的霍爾,在這個星球上有多麼顯眼、多麼脆弱,梵卓很明白。他的生命和血族比起來是那樣短暫,彈指之間就會消散;他的身體是那樣脆弱,被他輕輕一捏,大概就會死去……他很明白,莉莉絲當初是抱著怎樣好奇的心情接近霍爾。
他以為隻是純粹好奇,隻是一時的興起,可是,等他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會用袒護的眼神看他了。會在自己想要將他掐死的時刻,不惜與他大打出手。
莉莉絲是僅存的初代血族,她不像後來的新生代,也不是滴血造子的產物,她的過去是鮮明的,富有有色彩,她不曾死去。
她的感情是純淨的,柔軟的,鮮活而強烈。
不同於其他血族,近似於人類。這些他都知道,非常清楚。要用感情方麵的東西去攻擊一般的血族,通常要費很大的工夫。必須要做到與當時的場景唯妙唯肖,引起相似的情感共鳴,才有可能打擊到一個正常血族。死去一次,感情機能也會退化,變得理智而恐怖。
隻是……如果這是正常的情況,那麼,身為純血族的自己,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有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陰暗的情緒,而且不是來自過往的回憶,他還記得如何忌妒,如何羨慕,甚至是如何、如何……
那是個血族沒有資格說的字。
早在死去的那一刻,他們就再也沒有說出這個字的權力了,也無法擁有。
自己到底是哪裏有問題?為什麼還會產生和記憶裏重疊的類似情感?
他不知道,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感覺到有隻冰涼的手在撫摸自己臉龐的時候,梵卓以為是自己的執事來叫喚自己。醒了過來,他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準備要起身。沒想到,那隻在臉上的手,卻往下滑到了胸口,還有解開自己衣服的趨勢。
他的睡意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銳利的紅眼掃過,而後將她拖進了棺材內,厚重的門板轟然關上,室內恢複了寂靜。
空氣中的灰塵緩緩落下,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出一條光帶,寧靜而懷舊,然而,這樣的畫麵,卻在下一刻猛然被破壞!
轟!
棺材蓋突然出現裂縫,連鎖效應一般的蔓延開來,緊接著,紅發的女子貼著門板被一腳踹飛,遠遠的飛到了對麵的牆上,碎成粉末!
砰!
她的身體在撞上牆壁以後軟軟滑下,片刻的停頓以後,卻又猛然躍向從棺材裏踏出的梵卓,揮舞著手裏的短刀俐落的撲了上去,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梵卓抓起一旁的長劍迎戰,室內頓時被激烈的打鬥聲取代,金屬交撞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
華麗而古老的擺飾轉眼間就被毀去了大半個,屋子也變得破敗不堪,到處都有玻璃碎裂的聲響,混雜著腳步快速的移動聲。梵卓冷著一張臉,紅色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隻是毫不留情的砍殺。
舉劍、刺出、格擋、收回,銀色的長發在月光照耀下顯得如夢似幻,飛速動作的軀體則像是死神一般的動人心魄,然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梵卓真正令人畏懼的,並不隻是外貌而已。
舞蹈一般的絢麗刀法橫向掃過,所到之處仿佛結起了一層冰霜,饒是她身手敏捷,也被這攻勢給頓住了動作。誰都知道,在打鬥中,就算是一點猶豫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而梵卓等的就是這一秒。
放棄了近身攻擊的長劍,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巧的掌心雷,本來鮮少使用的武器現在卻意外稱手。幾乎不需要瞄準,他單手舉槍,瞬間就朝背對他跪倒在地的身影扣下了板機。
──砰!
銀色的子彈穿過了她的柔軟腹部,在穿出的同時造成了拳頭大的傷口,霎時間,血液四濺,她悶哼一聲,掙紮著爬起來,卻是徒勞。
“來人,”梵卓收起槍,冷冷對著聞聲趕來的仆人道,“把親王殿下抬下去,幽禁百日。”
仆人愣愣的望著地上的女子,眼中浮起不可思議的神色,直到又對上梵卓的視線,才趕緊喚人來抬人。
“亞瑟,”看也不看被抬走的人一眼,梵卓兀自回到辦公桌前,喚來了貼身執事。“吩咐下去,說出使撒霸特的人選,重新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