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戴上眼鏡注視。
類似血滴的東西的確像隻蝸蝓似地抽移、停下、抽移、停下。
像有生命似地。
阿奇蹲下身,壓住一小塊水晶碎屑去碰血滴。像凝固的血一樣,動也不動。
哼,根本是自己嚇自己嘛。
突然,血滴鼓顫!
米粒大小的血紅物攀過碎屑,黏上阿奇的食指指尖!
就像碰到冰塊一樣的寒冷痛覺,阿奇猛然抽回手腕。
坐倒在地!
為時已晚,不論他怎麼用手去擠弄食指,紅色物體已經滲入指甲裏麵,阿奇看著指甲變紅透冷,不知所措,抖出一身冷汗!
“走開,給我走開!”不管阿奇怎麼吼叫,那股紅色依舊深入食指,然後鑽進血管,那股冰冷感,即使已經看不見它,仍明顯地感覺到異物竄進右臂,然後肩膀,消失在胸口。
對,因為冰冷的感覺完全消逝,阿奇觸摸著全身上下,就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
隻有汗水是真的。
“哈哈哈......”阿奇恍然大悟地笑著,鐵定是科幻電影加上漫畫、小說看多了,才會產生這種無聊的錯覺。
關上門,阿奇壓低帽沿加速離開公寓。
眼前還有正經事要辦,現在可不是作白日夢的時候!
但心底的疑慮愈滾愈大,心跳聲愈來愈響。盡管阿奇一再否定剛才發生的怪事,身體卻清楚的記錄了下來。
包括離開房間時,失去血滴而殘留一地的水晶碎屑,還有那似乎自細胞底層湧起的海嘯,化為震耳欲聾的耳鳴聲。
那是不存在於這世界上的聲音。
嗡嗡作響,就像把喇叭塞進耳膜中任其發聲,乏味又單一的音調,不論怎麼改變姿勢,拍打、掏挖,它仍是一直自顧自地鳴叫著,鳴叫著。
像是上千顆急於破卵而出的幼蟲,一同尖鳴呼嚎。
走出火車站,阿奇故作鎮定步上天橋,攔路出現的女孩試圖向他說話,阿奇搖搖頭沒有停下腳步,看著她手中高價兜售的愛心筆和不耐煩的嘴臉,阿奇很慶幸什麼都聽不到。
應該說所有的聲音都被耳鳴壓過了。
從小到大隻有太過疲累時有過耳鳴症狀,即使出現也是輕微的現象,不像現在這樣,聲音之大就快灌爆阿奇的耳膜,冷汗滲出毛細孔,他用手按住額頭,手心濕的讓人害怕。
平衡受到幹擾,波濤洶湧的暈眩感占據整顆腦袋,反胃的意念刺激著喉嚨,阿奇不敢相信自己的忍耐力如此驚人,甚至超越平常人的地步了吧。
到底發生什麼事?
阿奇拿出手機試圖撥號,才驚覺現在的他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要如何與別人通話?
夕陽就快隱沒在西邊,晚霞一片暗紅,路燈早已發出光亮,阿奇顛跛走下天橋,靠在停車場的牆邊,滑過臉頰而滴落的冷汗多到無法計數。
怎麼回事啊?
被耳鳴吵到一片混亂的腦袋根本無法思考,阿奇索性低頭蹲下身體,就連自己的喘氣聲都聽不到了。
走過眼前的路人個個留下狐疑眼神,他不想被別人看出異樣,愈是不想丟臉卻愈無法控製身體顫抖,阿奇不由得去猜測別人的想法......
‘這家夥在幹嘛?’
‘真是不長進的年輕人,肯定是嗑藥了!’
‘喝醉酒?’
‘真是奇怪的人,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即使神智被吵地快崩潰,還是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被奪走聽覺的同時也喪失了許多東西,阿奇坐倒在陌生的世界一角,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成為多餘的東西,所有物質都產生了距離,一種無法操控、愈加遙遠的距離。
捉摸不到的感覺遍布全身,阿奇甚至沒辦法轉動眼珠。
甚至意識到名為身體的軀殼即將脫離自己的感知範圍,如果有靈魂出竅,就是這種感覺嗎?
好難過,相對地卻有種輕鬆的錯覺衍生。
沒想到擺脫身體是多麼讓人舒服的事,阿奇不需要施力抬腳,不需要撐起脊椎活著,更不需要彈性疲乏地接收所有外來的資訊,然後作出反應。
活著,原來是件挺累人的事啊。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阿奇覺得好輕鬆,所有繁瑣的事都不重要了。
心髒傳來莫名痛楚,就像被人用力捏住,窒息感捆綁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原本閉上的眼睛被迫睜開,忽然,消失了。
一陣空白,當阿奇意識到痛楚和耳鳴消失時,已經仰望天空許久,回到了現實的世界。
喧嘩人群仍然經過阿奇前方爬上天橋,路旁的小販賣著紅豆餅和蔥油餅,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讓肚子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