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朝堂和府衙無事,衛青匆匆回到自己的家宅之中取了一點東西就奔著“馨園”而來。衛青走入廳堂,蘇雲舒正對著窗外,擺弄著繡架。蘇雲舒一身蓮青鬥紋的襖和裙,隻是腰間束了一條青金閃綠雙環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因為頭發剪去的緣故,散著,沒有綰髻,隻是用一個翠玉壓發束住了,家常素雅的打扮,滿符合現在蘇雲舒的身份的。
蘇雲舒停下了在繡架上擺弄的針,一邊含笑給衛青倒茶一邊說:“衛大將軍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衛青陪笑著說:“可當不起姑娘取笑!”蘇雲舒給衛青倒好了茶,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陪坐於一旁。衛青喝著茶,看著自己手中的竹杯上刻著《詩經·國風·衛風·淇奧》上的句子“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然後目光掃去,發現其它幾個杯子上刻的乃是這首詩的後麵幾句。蘇雲舒隨著衛青的目光所及,臉色微紅,笑道:“這還是以前弄的玩意呢。”衛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看著蘇雲舒擺在窗前的繡架說:“都已經要入冬了,姑娘還繡東西,仔細凍了手可就不好了。”蘇雲舒笑道:“不妨的,花樣還是老早以前選定的,隻是,隻是後來沒有心情繡,我看看最近幾天天氣暖和,才拿來繡上幾針,也沒有把它當作一件正經事情來作。”就這樣衛青和蘇雲舒拉拉雜雜的閑聊了半天,衛青一直沒有表露來意,蘇雲舒倒是也很有耐心的陪著衛青聊天。
衛青最後忍耐不住了,拿出一隻竹笛對蘇雲舒說:“這是公主從江南帶回來的,它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湘妃竹’。”
“哦,”蘇雲舒有些驚訝的接過來,細細端詳著竹笛上的斑痕說:“相傳在三皇五帝時代,堯帝有兩女:娥皇和女英。後來,堯帝把此兩女嫁與了接班人舜帝。舜帝晚年南巡,死在九嶷山的蒼梧之野,雙妃奔喪,船到洞庭被風浪打翻,湖上飄來七十二隻青螺,把他們托起聚成君山,愛妃南望茫茫湖水,思夫痛悲切,扶竹痛哭,淚水揮灑在竹林,血淚染竹成斑,竹子上留下了斑斑淚痕。人們將這種竹子叫斑竹!他的兩位妻子悲痛之下一起投湘水自盡了。便又叫湘妃竹。是嗎?”
衛青點點頭說:“斑竹枝枝千行淚,因此這湘妃竹成了後世愛情忠貞的美好象征。忠貞情如初,姑娘當配此竹!”然後衛青指著竹笛說:“製成此笛的竹子乃是在九嶷山山石背陰處長了十幾年的,質地密實,音質清脆悅耳不會受氣候變化影響。音色也比一般竹笛多了一份清麗大氣。就是製笛的匠人也是世代製笛高手,蘇姑娘你可以試試。”
蘇雲舒聽了搖搖頭說:“衛大將軍乃是至誠君子,所言絕不會為虛,不必試了,我知道定然是好的。”蘇雲舒把手中把玩的笛子放到桌案上,說:“古言‘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隻是不知道這次衛大將軍所求何事呢?”
衛青臉色漲紅,半晌不語,過了好半天才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大漢朝不知道我衛家出身的隻怕寥寥無幾。當初我衛家乃是平陽公主家的奴仆,蘇姑娘你應該知道的,為奴者,世世代代皆為奴。”蘇雲舒左手托腮,細細傾聽著,是呀,為奴者最悲哀的地方就在於不僅自身是奴才,就是自己的後代也是奴才,子子孫孫皆為奴才,很難翻身的。
衛青看著遠方,幽幽的說:“沒有人心甘情願一輩子為奴為婢,但凡有點辦法的都想盡辦法擺脫自己的奴籍,但是卻不敢逃跑,因為大漢律法中明文規定:為奴者,一旦逃跑,一經發現就地處死;而且有發現逃奴者,舉報有獎,收留逃奴者,受連坐之罪。因為這個規定你不除掉奴籍,就算你跑到哪裏也沒有用,不能做工,不能從商,而且也沒有土地,……反正你若是奴籍未脫,在大漢將寸步難行,將會活活餓死。”蘇雲舒看著衛青一臉淒楚的樣子,知道衛青想起了作為奴才被人欺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