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央宮內堂,衛後正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劉據,聽著劉據用稚嫩的聲音朗朗背誦文章,心中泛起喜悅。當她看到有宮女端進來茶果點心,便含笑從中拿起一個水果,說:“好了,文章等一會兒再背,先吃些東西。”說完將水果遞到劉據麵前。衛後看著兒子津津有味的吃著,笑容滿麵。一旁隨侍的內侍看到衛後心中高興也討好的稟告,“皇後娘娘,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聰穎好學,《尚書》已能複頌大半,就是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兩位大人對於太子也是誇讚不已呢!”衛後聽了,更是笑容滿麵,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頂,心中充盈著欣慰。這個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當初得以晉階後位的橋梁,他的存在是讓自己端坐後位中的屏障,現在更是自己孤獨寂寞的慰藉。
武帝進入未央宮的時候,正看到這幅溫馨的母子圖,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覺得滿心惱怒、煩躁,都消弭於無形。衛後看見武帝的到來趕緊站起身,拉著劉據盈盈下拜。“子夫,免禮!”劉徹拉著衛子夫起身,然後他看到了衛子夫旁邊的兒子劉據。劉據看到不怒而威的武帝有些懼怕,不過還是恭敬地行了禮,然後就規規矩矩地站在母親身後。
“據兒!過來,讓父皇看看!”武帝熱情的招呼著自己的兒子,等劉據從衛後身後走到自己麵前,他忽然大笑著抱起劉據。小劉據一愣,一動不敢動的僵在武帝的懷中,隻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驚恐,並把求助的目光拋向衛後,表達著自己的不安。武帝並沒有注意到懷中孩子的不安和僵硬,笑著向衛後說道:“據兒好像又長高了,隻怕再過幾年,朕都抱不動了。想想他剛出生是才是多大點呀,那時朕都怕一不小心就傷到了他。”說著,武帝蹭了蹭兒子的臉,堅硬的胡子茬讓孩子不舒服地扭動著身體。
“嗬!這小子學會反抗了。”劉徹看著兒子,一臉好笑,心中起了捉弄的興致,他猛一用力,雙手向上一拋,就將小劉據高高拋在空中。“啊!”孩子驚嚇得大叫,等被劉徹接住時,那原本粉嘟嘟的小臉變得慘白,淚水不斷地在眼眶裏打轉,小小的身子抖了好一會兒,接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武帝的好心情在看到劉據被嚇得簌簌發抖,抽抽噎噎地哭泣時,不由得惡劣了起來,他將孩子從懷中放下,劉據腳一落地就一溜煙的跑到了衛後的身邊,躲在衛後身後偷偷地覷著皺著眉頭的武帝。武帝看著畏畏縮縮的劉據不由得一肚子氣,濃眉怒挑,眯起雙眸,冷哼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如此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太子乃是未來的一國之主,如此膽小懦弱,輕輕一拋就被嚇倒,將來如何擔起千鈞重擔!”
從據兒大哭之時衛後就明白事情不好,她心思玲瓏,又跟隨武帝這麼多年,對於武帝的喜好和心思還是能夠知道幾分的。然而這又怎麼樣呢?麵對武帝露出的不快,她不能責備據兒,他還是那麼小的孩子,何況麵對這個充滿威嚴的人要讓據兒不害怕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她也不能改變武帝,因為武帝是那麼意誌堅定,強悍。麵對此情此景,她隻能岔開話題,從另一個方麵讓武帝對據兒有好印象,“陛下,你日理萬機,和據兒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少,還在對你有些生疏,況且據兒年紀還小,不要苛責,慢慢的就會變好的。剛才我聽據兒背書,可是一點都不怯場呢。”說著,她從旁邊的桌幾上端起了一杯茶,遞給武帝,同時說:“據兒現在能記下半部《尚書》呢。”
“嗯。”武帝答應一聲,坐在榻上,接過遞過來的茶,輕啜了一口,“朕也聽莊青翟和趙周提起過,他們兩個在朕麵前對據兒可是讚歎不己。不過光會背可不成,從中領悟了些什麼給朕說說!”
衛後悄悄的用手慫恿著劉據,劉據看了看武帝說:“《尚書》上說‘天命無常予,暴力無足恃,有德則得國,無德必喪邦’。”武帝霍的站了起來說:“這是你的師父教的,還是你自己領悟的?”劉據傻了,呆呆的看著武帝不說話。“暴力無足恃?看來我們的太子對打仗是沒有興趣的,將來至多做個守成之君。非朕想用兵,而是匈奴欺人太甚!匈奴者貪婪嗜血,於大漠逐水草而牧,一遇災荒便徑自入我大漢領地,燒殺劫掠,漁陽到右北平之間年年烽火四起,其死者十之八九為手無寸鐵之平民,朕常想若大漢不能徹底擊敗此敵,長此以往,大漢或許就將國之不國!無國焉有家?朕之用兵乃是為了我大漢的長治久安,為了我大漢的黎民百姓!讓百姓們能夠安居樂業,這是一個帝王的與生俱來的責任!”室內氣氛有些尷尬,衛後趕緊打圓場,“據兒年紀還小,知道些什麼,還不是他的師父教他什麼他就說什麼,待到長大之後就會明白陛下征伐匈奴的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