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天上的雲靄緩緩下降,地下的水氣則往上騰升,兩下相遇,在大地積成凝聚的春霧,一片氤氳蒙朧。霍去病滿身塵土的走進馨園,看見翠兒拿著個空托盤滿臉憂色的從蘇雲舒的房中走出。他想了想進房洗了澡換件衣服邁步走進了蘇雲舒的房中。
燈下,蘇雲舒斜倚在榻上,臉色蒼白,瘦得雙目陷了下去,看得霍去病心如刀割。看到幾上飯菜猶有餘熱,完風不動,霍去病明白蘇雲舒心結難解,偏偏又無處宣泄,暗歎一聲後,坐到榻旁開口:“姐姐,過幾天我就要出征了!”蘇雲舒紋絲未動,置若罔聞。霍去病苦笑了一下又說:“我這次還要去河西,還是和渾邪王、休屠王他們作戰。”
“河西”兩字進入蘇雲舒的耳中,她的眼中有了亮色,待到聽完霍去病的話,蘇雲舒仿佛重新活過來一樣,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時異采連閃。霍去病輕咳一聲說:“姐姐,你放心,這次我不管李陵是上天還是入地我一定都會把他給你抓回來,然後捆到你的麵前,到時是殺是剮,是死是活任憑你來發落,免得你傷心!”霍去病的話引得蘇雲舒兩眼一紅,垂下頭去,眼睛湧出沒有泣聲的淚水,並不作聲。看著蘇雲舒暗自垂淚,霍去病皺了皺眉頭轉身離去。
“站住!”蘇雲舒叫住了霍去病,霍去病知道她有話要和自己說,轉身坐到她對麵等著她開口。
蘇雲舒坐了起來,看著麵前的燭火撲騰,光影一長一滅。蘇雲舒靜靜看著,心裏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燭花搖曳,火光透過燈罩,輕飄飄地散開,一層淺色黃暈,映在蘇雲舒的麵頰上。霍去病呆呆的望著她,心中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柔情,滿的都溢了出來,恍惚間,嘴角掛起幾許笑意。良久蘇雲舒開口:“這次出征河西我和你們大軍一起去!”
“這又何必呢!”霍去病一聲長歎,滿目複雜神色。蘇雲舒轉頭眼波凝視著香爐中升起的嫋嫋青煙,不在說話。看到蘇雲舒這個樣子,霍去病知道她的主意已定,就算不隨著自己的大軍一起去,隻怕也會像上次一樣自己偷偷的跑去,現在河西可不同上次,自己怎麼放心。他思之再三,點頭說:“好吧,你就作為我的親衛一起去吧!”蘇雲舒立時變得神采飛揚,明媚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道:“謝謝你,去病!”霍去病心裏大罵著李陵,歎道:“何苦來哉?”
蘇雲舒目光淒迷,叫著霍去病:“去病,你看!”**頭的幾上,青銅高幾的燈,通亮的燭光透過一隻精工彩繪的紗罩出來,瞧著那麼的溫暖明媚,引得一隻細小的白蛾,一下又一下的撞了上去,兩個人瞪著眼,瞧著那細小的一點白,一次次撲上去,又一次次跌落……飛蛾撲火就是這樣啊!霍去病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隻是這麼瞧著,已有些癡了……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看著那飛蛾一次又一次的衝著燭光飛去。
“霍大哥!”外麵錢小多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打破了室內的靜默。錢小多衝進房裏對著霍去病說:“霍大哥,衛大將軍請你過府飲宴!……”
“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麼大呼小叫的做什麼?”霍去病不耐煩的打斷了錢小多的話。錢小多一怔,看見霍去病神色不好,一想也知道在蘇雲舒這裏吃了派頭,揉揉鼻子,小心翼翼的說:“可是衛家的總管就在大門外等著呢。”
“什麼?”霍去病有些吃驚,這不太像舅舅的行事,倒像平陽公主的做事方法。不過轉念一想,這平陽公主和舅舅不也是一家嘛。霍去病抬腿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過頭看著後麵的錢小多說:“走呀,不是人家在外麵等著呢嗎?”
錢小多一愣,指著鼻子問:“我也去?可是,可是人家請的是你!”
“囉嗦什麼,讓你去就去!”霍去病生氣了,錢小多趕緊跟了上去。兩人來到外麵和總管衛和打了招呼,沒上馬車,騎馬來到衛府。
待到入席霍去病發現這根本是平陽公主借著衛青的名號來請自己飲宴,舅舅根本沒有列席。可是是什麼事情要平陽公主出麵呢?雖然自己和舅舅走的很近,和平陽公主倒是沒有太多的接觸,隻不過是每次見麵時施禮而過罷了,但是這不表示自己不知道,她是一個精明的女人。
平陽公主也靜靜地打量著霍去病,心裏慨歎: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讓人背後指指點點恥笑的孩子長大成人後竟然如此出色,不僅人長的一表人才,而且十八歲封侯,不到二十歲就已經統帥三軍,揚名天下了。本來覺得自家的孩子還是有點出息的,可是跟他一比,根本沒法提。他的光芒把和他年紀不相上下的人全部都掩蓋住了。就像是白天的太陽,雖然天空中月亮和星星都存在,但是人們都看不見,隻能看見他。
平陽公主示意侍女給霍去病滿上酒,然後舉杯說:“這杯酒是舅母敬你的,預祝你此次出征大捷!”霍去病沒有說話,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