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番外二 唯有年少不相負(1 / 3)

那天汪小飛過來找我,要跟我談前段時間我跟他提的那事。

他在出版社有個朋友,也兼職做點私活,給人出出自傳什麼的。

這種書一般不會上市銷售,隻給人留著做個紀念的,價格三到五萬不等。

“舒嵐,其實我也覺得你的事可以寫本書了,隻是回憶錄這種東西,你確定你一個字一個字地再過一遍——”

我說我也不是矯情,這想法早就有。但是葉瑾涼剛走那兩年,我不敢想也不敢說。現在時間衝淡了衝動和失控,至少能把話說說完整了。

“那你,是想從小時候開始說咯?”

我點頭,看著麵前那一杯清澈的綠茶,叫汪小飛把錄音筆打開。

林語輕的咖啡屋已經連續虧損第N個年頭了,這樣陽光明媚的下午,綠茶與回憶很配。

我叫舒嵐,我和我的第一任丈夫在十年前結婚,六年前離婚。

結婚那年,我大他兩個月。離婚那年,我還是大他兩個月。但是現在,我大他五歲零兩個月。

原諒我用這樣的方式委婉地告訴你,他永遠停在了他的三十歲。

一個男人最美好的年紀,卻是他最絕望的深淵。

說起我和葉瑾涼的出身,我們兩個都是創二代。

這個詞不算新鮮吧?咱都懂什麼叫X二代是吧,這個創二代,可沒有前麵那幾種幸運。

人家父母要麼留錢要麼留權要麼留光環——結果到我們兩個這裏,爸給留了個不死不活的廠子。幾百個工人一人一張嘴,還有一屁股外債,連銀行貸款都拉不出來了。

這個建材廠,還是當年國企改製的時候翻新起來的。

我爸舒中山比較有經濟頭腦,趁著國企破產,就借了點錢給盤下來的。葉瑾涼的父親葉震寬跟他是發小,於是兩人就一塊幹。

早幾年的時候特別好,反正我從幼兒園到大學的一切物質條件都是最好的。

那時候也沒有啥爆不爆發戶這個詞,總之隻要電視廣告裏有放出來的新鮮玩意兒,一點不誇張地說,隻要我提一句,不管吃的喝的用的,我爸都能滿足我。

而且就算我爸忙,葉瑾涼也能給我弄過來。

我倆就是青梅竹馬。因為兩家父親的關係,我們打小兒就認識。是不是指腹為婚就不知道了,可能父母在一塊也開過這種玩笑吧。

當時我媽和他媽差前差後地懷了,我雙魚他金牛,說起來還算姐弟戀呢。

人家都說青梅竹馬不靠譜,不過我倆挺例外的。一方麵原因我覺得可能是他沒長歪,我可絕對是外貌協會的哈。小時候葉瑾涼就長得好看,皮膚比我白,可惜一直都沒我高。直到十四歲初三那會兒,轟一下半年竄到了一米八,就跟澆化肥了似的。

印象裏,我那才是第一次對他動起了少女心哈。

因為小時候吧,他都是喊我嵐嵐姐的。女孩心智成熟早,凡事都是我帶他。

我那時又被家裏嬌縱慣了,不像人家真正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那麼端莊賢養。

也不是有意自黑,但這可能就是暴發戶和豪門貴族之間的本質區別吧。

反正我跟一般人家小孩沒啥區別,啥惡作劇壞事都幹過。不過我打小就腹黑,在長輩麵前都裝好孩子,壞事全指使葉瑾涼幹。然後闖了禍,都是他挨打。

隻是不管他被他爸媽打成什麼奶奶樣,從來不說是我指使的。

一開始我覺得他可能是智障,就跟我媽說我將來肯定不會跟他好的。媽說行,這種事又不是一錘子買賣,能不能成一家人還得要看長大後的三觀合不合適。

那時候我還不懂啥叫三觀,這個詞太深奧了。我覺得我得首先明白什麼叫生死,然後才能探討進一步高大上的意義吧?

結果就在第二年,我媽死了。

車禍,來得很突然。可平常的一個周末了,爸在廠裏加班,媽有點神經質,廢說出去做個頭發。

後來的事我記得不是特別清,按理說七八歲的小姑娘早就記事了。可能是因為我爸故意不讓我看我媽吧,所以沒有什麼視覺印象。就覺得我媽好像出了趟遠門,再也沒回來一樣……

長大後斷斷續續聽說了一些,事情很簡單。大概就是我媽過人行道時衝了個黃燈,結果一個大巴右轉的時候盲點了,直接給卷進去碾壓了。所以爸不讓我看媽,可能是因為真的不想讓我看吧…..

不過這麼多年後,我都不能看恐怖片。一旦有特別血腥的鏡頭,我就會腦補受不了的橋段。真的,我覺得有些陰影都不用真實出現在眼前,隻要發生過就已經烙印了。

但是出事那幾天,我記得我好像沒怎麼哭。家裏亂哄哄的,來了不少人。葉瑾涼他媽媽沈心珮一直陪著我,葉瑾涼也在。我覺得連我都不怎麼懂的事,他應該就更不懂了。

反正印象裏,他就拿個著手絹,那時候好像還不流行紙巾。一直給我擦眼睛,我說我沒哭你擦什麼。

他說嵐嵐姐,以後要麼你也到我家來給我媽當小孩好不好?

我當時就說了句好,後來葉瑾涼媽媽出去了。葉瑾涼就爬我身上來,兩個手抱著我的脖子。

然後他哭了,鼻涕眼淚都蹭我衣領裏麵了。

我想起來去年一塊學遊泳的時候,他膽小,死活不敢下水。教練讓我們一人拉一塊板子打水花。葉瑾涼也是這樣摟著我脖子不放,哭得跟傻逼似的。

後來教練都無語了,說你趕緊放開舒嵐,跟誰要搶你老婆似的!

這麼多年我想想,葉瑾涼好像就在我麵前哭過那麼兩次,一次是依賴,一次是依靠。

隻是我媽死了以後,葉瑾涼就不叫我嵐嵐姐了,而且也不像以前一樣總聽我的了。那時候我誤會,以為他之前不是怕我,而是怕我媽。

所以非常生氣,非常討厭他。

記得有一回,什麼事來著不是很有印象了。反正是我讓他去幹個什麼,不太好的事。

他說他不去,要去我自己去。

我當時就火了,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媽媽的日子起先感覺不出痛苦,但漸漸地,生活裏溫情少了孤單多了,我的性格也比之前更別扭了。

葉瑾涼不聽我的話,我一下子就失控了。拿著沙發上的公仔就砸他,結果那個公仔背上有個拉鎖,沿著他額頭就劃了一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能那麼鋒利,可能就是寸勁兒吧。當時一看到他淌血,我就嚇傻了。以至於後來月經初潮見到血的時候都沒那麼恐懼。

再後來,我想起葉子第一次在幼兒園發病打小零的情景,才明白這孩子根本就不是像江左易,這骨子裏的暴虐小因子壓根就是像我啊。

挨打之後,葉瑾涼說你要是不想我告訴大人的話,以後就都聽我的。

我沒吱聲,但是對葉瑾涼的感覺好像從那次開始就疏遠了不少。雖然我們兩個還在一個班級上學,但我大多時候都是跟女孩相處,葉瑾涼也有他自己的朋友圈。

我性格還是相對比較孤僻的,朋友不多。除了一兩個特別鐵的姐妹外,一般也不怎麼合群。

按理說,遠離人群則遠離是非。不過我發育的特別早,十一歲的時候胸就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