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小道上,她扶著他,慢慢地走著。離開了那個充滿血腥的地方,空氣很清新,甚至連泥土都帶著一絲紛芳,那般好聞。此刻,好像連世界都染上了清新的味道。
回到錦王府,已是傍晚。錦王府也是一樣的豪華,隻是與桀王府相比,多了一份江南的秀麗雅致。長廊曲回,亭台樓閣,水榭石橋,很是清幽寧靜。但是同時又各處安排得極為巧妙,蘇洛衣一時之間竟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蘇洛衣暗自搖頭笑笑,看來她最近糊塗了,怎麼看什麼都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那個黑袍男子如此,如今看到錦王府又是如此!
千夜傾泠將蘇洛衣安排在西廂玉挽閣,而千夜泠住在東廂的未泠閣。另外,千夜傾泠還給蘇洛衣派了個叫‘葒兒’的丫鬟,說是那樣他才放心。
雖然蘇洛衣不習慣,但是也沒阻止,畢竟對王府的很多事她還不了解。葒兒倒是個極機靈的丫頭,見蘇洛衣平易近人,倒也沒有開口閉口奴婢什麼的。
可是對於這個丫頭,蘇洛衣很無語,無論扯到什麼,她都會說王爺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有一次蘇洛衣終於忍不住吼道:“敢情他在你眼裏都成神了說——”
哪知葒兒一臉頓悟地說道:“原來隻有‘神仙’才形容出王爺的好,哈哈,小姐,你真是太有才了。”
蘇洛衣頭頂黑線。
錦王府的書房內,千夜傾泠端坐於文案前,那模樣竟是那樣地完美。隻是此刻無外人,他完美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疏離的寒冷。
這時一個麵色冷然的黑衣侍衛走了進來。
“秦燼,桀王那邊可有什麼動靜?”千夜傾泠頭也未抬,執著毛筆的手依舊批著文案。
“桀王最近動作頻繁,已經暗暗在調動兵力,意圖九月秋獵時起兵造反。”
“嗬嗬,他還是等不及了——”千夜傾泠終於抬起頭,隻是手中的筆未並未放下。
“可有找到證據?”
“至今未找到任何證據。”說到後麵,秦燼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到最後是幾不可聞。
千夜傾泠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嗬嗬,桀王心思縝密,又豈會那麼容易給他人留下把柄。好了,你下去吧。”說著,千夜傾泠又埋首於文案。
秦燼卻並未馬上出去,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轉身,正欲離去。
“慢著!”
秦燼轉過身去,臉上滿是恭敬。
“桀王妃有什麼消息?”千夜傾泠溫柔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外界仍然傳著桀王爺對桀王妃寵愛有加,每日沉浸在溫柔鄉裏,已有多日不出桀王府。”
千夜傾泠挑挑眉,輕輕地轉動著手中的極品北玉狼豪毛筆,眼眸淡淡,如溪水般淡然清澈,卻又如幽潭般深不見底。哼,他還真是會演戲!
“下去吧!”千夜傾泠的聲音很淡,卻又不怒自威。
秦燼望著千夜傾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爺?”秦燼猶豫著終是開了口。
千夜傾泠抬起頭,望向秦燼,皺了皺眉。
“王爺,明天又是十五了。”
聽到‘十五’二字,千夜傾泠握著狼毫的手一重,筆尖便滑落到宣紙之上,墨跡染過,已看不清宣紙上原來寫的是什麼。
千夜傾泠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呢喃著:“是啊,明天又能是十五了。”不知道他都熬過了多少個十五了,那麼生不如死的夜晚,他又是怎麼挺過來的。
他眸底的悲傷是那樣地濃烈,濃烈到已經麻木了,對那非人般的折磨已經習以為常了。
秦燼恭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心痛。王爺跟他差不多的年紀,甚至還比他小幾歲,卻要每月忍受那痛不欲生的折磨。他真的不知道王爺這麼多年是怎樣熬過來的。
又不知道要經曆了多次這樣的折磨才能達到對那噬心之痛滿不在乎。
如果可以,他願意代王爺受那樣的罪。隻是沒有如果,王爺,也不知還要受多少日這樣的折磨。
少年白發,人間屈辱,又要怎樣的勇氣才能挺過來。秦燼知道,上座那個男子一直都不如他表麵看上去那般纖瘦,那般光鮮溫潤。
他,是強者,是真正的強者,善於偽裝的強者。
眸光,觸碰到那一絲絲刺眼的白發,秦燼眼中除了心疼,還有滿滿的憤怒和仇恨。
她,竟是那樣地狠毒,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走出書房,任他是鐵錚錚的男人,也忍不住眼眶紅潤。緊緊捏著的拳頭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根根欲裂。望天,強逼回欲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