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臧首輔許久沒有反應，府上的人都歎著氣，傷心地去收拾行李離開了。隻有老李頭，還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額頭上還流著鮮血。
許久，臧辰轉過身來，看見老邁的李頭兒仍跪在地上，心裏的口子一下子被撕開了，一時間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跑過去扶起老李頭，涕淚橫流，號陶大哭：“老爹，你這是何苦啊！何苦在這裏陪我送死啊！”
李老頭笑了，笑得很坦然，他用袖子去擦幹臧辰的眼淚，說道：“大人啊！我在這府裏多少年了，看透了世態炎涼，人情世故。我當年忠心耿耿地跟著太爺，太爺對我不薄啊！我也自小看著你長大，看你就跟自己的親人一樣，哪有親人有難，我卻跑得遠遠地，我還是不是人啊！”李老頭雖然隻是一個下人，但他待臧辰的心卻遠遠超越了主仆情誼。
臧首輔聽完李老頭的話，已是泣不成聲，儼然一個無助的孩子。此刻生死關頭，在他身邊的，既不是妻兒，也不是一向相處甚為融洽的同僚，而是這個忠心耿耿，行將就木的李老頭。
“大人，別看老頭子歲數大，心裏卻明亮著呢！您這首輔，外人看上去無限風光，可我知道，您一直當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如今這世道，皇帝說了不算，太監當道，危害國家。您身在其中，心憂萬民，盡忠皇帝，和那該死的太監不是一路人，他才把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後快啊！”李老頭雖然上了年紀，歲數越來越大，腦子也不像從前那麼清楚了，但是對首輔大人的處境和其中的厲害關係，依然看得透透的。
“老爹，您雖是長輩，但是卻說得都在理兒，您說得沒錯，正邪不兩立。隻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會跟魏忠賢鬥下去，誓要為國除此禍水，還老百姓一個太平日子。”臧辰擦幹了眼淚，把李老頭兒扶了起來，扶他坐在了椅子上。
“首輔大人，話是這麼說，可是如今勢力懸殊，您又何必定要拚個你死我活，白白搭上一條命呢！太爺在的時候便說過，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過剛直，眼裏揉不得沙子，怕是將來會遭小人嫉恨，暗算，照今日的情形看來，太爺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哎，真是時也，命也！”
“老爹，如今朝廷上下盡是閹黨黨羽，禍害百姓，殘害忠良，如此下去，國將不國，我怎能還為了一己之私對閹黨置若罔聞，明哲保身呢！身為內閣首輔，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了國家，犧牲我一個那又如何啊！”臧辰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多年宦海生涯的真實寫照，也是他的人生格言和準則。
“嗨，大人啊，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隻是可憐了夫人和小少爺，小少爺的年紀還那麼小，就讓他流浪在外，漂泊不定，他還要承擔這一切，這對他並不公平啊！”李老頭對臧辰的感情深，對孟君的感情更深，自己沒有子孫，看著孟君聰明伶俐，懂事可愛，就將他視如己出了。
“孟君那孩子，年齡雖小，但聰明決絕頂，心性果毅，他將來的成就，當在我之上，我未完成的心願，隻能由他來完成，既如此，我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