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一軸一軸攤開,鋪了滿地,我興衝衝地指了這個指那個,拉著韶芳品評選婿。
“姐姐你看,這個這個,戶部尚書家的老三,模樣長得真俊,聽說學問也很好,就是有些老實木訥,大抵是錯不了的!”我邊看邊歎,“隻可惜是個庶子,嘖嘖,可惜了!”
“還有這個,這個也不錯,禦史中丞家的長子,我見過,談吐很儒雅,舉止也沉穩。”
“這個也不錯!”
一直都是我在說,韶芳隻淡淡地笑著聽,一一看過畫像,最後目光定格在第三排最後一幅上。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一眼,就惱了,抓起畫像就要撕,恨恨地罵道:“好一個狗蛋!真是越發會辦差事了!居然連這樣不堪入目的人都給本王選上來了!”
韶芳握住我的手,溫溫地說:“我倒覺得這人挺好。”
“好什麼呀!不過是一個從七品的國子監助教,沒家世沒背景的,長得跟個裂了十八道口子的爛柿子似的,沒得汙了本王的眼睛!”
我咬著牙罵,該死的狗蛋,這貨是在打我的臉啊!
我不求韶芳能夠嫁入高門大戶,尋個樣樣都出挑的夫婿,但我們敬安王府在這兒擺著,我襄王韶華在這兒撐著,怎麼著也得嫁個像樣的吧?
對於我們這樣的人家,除了入宮,就不存在高攀之說,韶芳即便是配個王爺,也不過是門當戶對,除卻王侯世家,那就是低就。可即便是低就,也不能低到地底下去吧?
“哪裏就有你說得那樣磕磣了?不過是出身寒微罷了,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否則怎能擔任國子監助教一職?況且人品不正之人,如何能為人師表?依我看,此人倒是才學品性俱佳之輩。至於相貌,一則,男子不比女子,無須太過在意皮相。二則,人家不過是眉目平淡了些,哪裏就如你所說那般醜陋了呢?”
韶芳笑得很溫柔,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心裏猛的一驚,不由自主的就對她刮目相看了。
嘖嘖,從去年七夕到今年三月,八個月時間,她居然跟脫胎換骨了似的!
“姐,你吃啥仙丹了?我怎麼瞧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呆呆地問,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呀!
韶芳斂眉一笑,頗有幾分婉致:“從前是我太過小家子氣,眼光隻放在與你爭寵上,漸漸養成了嬌縱無禮的性子。經曆了這麼多事情,抄了幾百卷佛經,如今心也沉澱下來了,想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了。”
大家閨秀啊!這才有大家閨秀的氣度啊!
“我決定了!”我兩手重重地一拍韶芳雙肩,“我要抄經書!”
我也要脫胎換骨,成為氣質溫婉、沉靜優雅的千金大小姐!
“傻話!你與我不同,我終究是養在深閨的小女子,你卻是策馬疆場,俯視河山的股肱重臣,你自有你的格局。這世上可以有千千萬萬個韶芳,可韶華,卻終歸隻有一個。”
韶芳眉眼溫柔,語聲平靜,氣質沉穩大方,一瞬間,我竟有些移不開眼睛。
分明還是那樣的眉目,不精致,不驚豔,頂多算得上清秀而已,卻如珍珠一般,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暈,令人瞧著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服。
“好吧,你說得對。”我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她的說法,瞥一眼畫卷,垮著臉歎道,“我說姐呀,你真不考慮考慮別人?那個……那個爛柿子,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啊!”
韶芳掩唇一笑,略顯嬌嗔:“好啦!這事一時半會也急不得,總要與爹娘說了才是。倒是你,再有五個月,也該過十七歲生辰了,你的終身大事也不能再拖延了。”
我臉一紅,想起日前黎錚說要我嫁給他的話,心裏一甜,道:“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出閣,妹妹怎麼好搶在頭裏?”
韶芳跟著臉紅,垂頭低聲道:“如此,倒是我耽誤你了。”
閑話了一會子,我有了新的主意,何必非要讓她在京中選婿?我們敬安王府雖是王家,可韶芳未必非要嫁入深宅後院,如果可以,嫁個江湖中人,比如夜雪這樣的,攜手天涯也不錯。
從前,我覺得女子本就應該在深宅大院裏守著一個男人,與一群妻妻妾妾爭寵,就如我所認識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子那般,可如今,我突然不想韶芳重複那種悲哀的生活。
“過些日子,皇上要帶我微服出巡,要不咱們一起去吧,也好讓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畢竟以後成了親,就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