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蛤蟆捧著一個小圓盒,低聲說:“你叫雷蚊叮了,這是我的補償!剛才沒給,是怕老烏鴉說嘴。將來到了危急關頭,你可以打開盒子,開盒的咒語是‘呱啦呱啦’,關盒的咒語是‘拉呱拉呱’,盒子可開三次,用完了記得還我!”
老蛤蟆一氣說完,跳入道邊就不見了。
方非呆愣時許,把盒子揣入彌芥囊,他剛剛趕到造化教室,夔龍鼓也響了。
砰,帝江化身火球,從空氣中鑽了出來,大吼大叫,先給學生一個我下馬威,大意是說,誰不聽話,落到老妖怪手裏,準沒一個好結果。
罵了一陣,大圓球出其不意地點了小度者的將,:“蒼龍方非,你來說說,哪些妖怪比我厲害?哼,至少列舉三個。”
方非想起中午見過的妖怪牌,邊想邊說:“百頭蛟王,狐神蓬尾,羽、羽聖黃鵷。”
帝江大為意外,當空滾了兩滾,無奈放過方非,接著高談闊論:“世間的狐妖,都是狐神蓬尾的子孫。它們是妖怪裏的望族,無論是人是妖,遇上它們都很頭疼。隻有一種生靈除外,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犬妖!”眾口齊聲,答得十分響亮。
“沒錯!”帝江伸出觸須向夭一拽,竟從虛無空中,拽出來一條黑色大狗,“今天這堂課,我們就要說說犬妖。”
黑狗大得出奇,渾身烏金閃亮,長了三隻黃澄澄的眼睛,左右兩隻,額心一隻。尾巴短得出奇,跟鹿尾巴好有一比。
“犬妖見了狐妖,會有哪三種反應?”帝江觸須一揚,“蒼龍天素,你來回答!”
天素起身說“咆哮,額心眼變紅,尾巴變長!”“答得好!書上是這麼寫的。可是,你們有誰見過嗎?”
教室裏一片沉默。帝江一伸觸須,忽又從空氣中扯出一個瘦小男子。那人身著黃衣,下巴削尖,轉動無神大眼,十分張皇失措。
男子一出現,犬妖登時厲聲咆哮,頂心眼變成淡紅,短尾巴嗖地伸長,使勁兒搖來擺去。大黑狗張牙舞爪,隻向前撲,恨不得把對手撕成碎片,可帝江一手纏住犬妖,一手纏住瘦小男子,拉開偌大距離,始終不讓雙方靠近。
男子望著犬妖,露出絕望神氣,突然掙紮兩下,啪,變成了一隻油光水滑的黃毛狐狸。
台下響起一片惚哨。帝江抓起黃狐,向天一丟,一聲尖叫,狐狸又不見了。犬妖喘著粗氣平靜下來,尾巴縮了回去,額心眼也變成了黃色。帝江嗬嗬一笑,將它放到地上:“誰知道收服犬妖的方法?喲,又是蒼龍天素!”“擰住它的左耳!連扯七下!”
“犬妖又不是兔子,怎麼才能擰住它的左耳呢?”
“用符法把它製服!”
“好哇。”老帝江悶聲大笑,“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測驗題目,製住一隻犬妖,同時把它收服。”方非心中疑雲大起,老帝江這個題目,根本是衝自己來的,他的符法有限,決計不能製服犬妖,看起來,今天又多一個零分。
沮喪間,老帝江開始點名,天素排在頭名,少女自信滿滿,提筆走上講台。
“蒼龍天素,犬妖有哪些法術?”帝江問道。“嘯天吼,妖眼布霧,三犬法相!”
“破解符法?”
“絕聲符,撥雲見日符,九轉歸元符。”
“很好!”老妖怪放開觸須,天素後撤一步,嚴陣以待。
犬妖得了自由,搖頭晃腦,它對天嗅嗅,忽地向上一跳。天素剛要動筆,犬妖一聲狂叫,勢如閃電,直衝台下奔去。
帝江咦了一聲,仿佛吃驚,學生一片嘩然,紛紛四散躲避。一眨眼,黑狗撲到方非麵前,小度者大驚失色,騰地跳到椅子上麵。鍾離壽一邊起哄:“乖狗兒,咬死他!”
犬妖卻繞過方非,躥到呂品麵前,四肢撐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頂心眼殷紅如血,短尾巴一甩,化為一根長長的棍子,狠狠抽中了一邊的簡真。大個兒挨了當頭一棒,痛得哇哇慘叫。
眾人見狀無不駭然,難道說,呂品竟是一隻狐妖?
懶鬼一手托腮,睡得正香,忽給犬吠驚醒,惜然掉頭望去。犬妖不進反退,托地向後一跳,叫得更加厲害。
呂品一副憊懶樣子,任那狗兒狂吠,始終不急不躁,他笑眯眯打量犬妖一眼,忽地張開嘴巴,汪的一聲大叫。
犬妖渾身一抖,像是受了莫名驚嚇,跳起三尺多高,轉過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牆邊,不躲不閃,高高跳起,砰的一聲撞在牆上。
那牆雖是幻化,可也堅硬無比,犬妖啪地落地,抽搐兩下,就不動彈了。
帝江伸出觸須,搭在犬妖身上,沉默時許,大聲宣布:“它死了!”
四周驚呼大起,帝江纏住死犬妖,向天一丟,屍體消失不見。老妖怪沉默了一會兒,嘎聲說:“這項測驗取消!天素,你先回去。”
貝雨忍不住大叫:“帝江道師,犬妖為什麼死,它……”她瞅了呂品一眼,後者一臉茫然,貝雨咬了咬嘴唇,大聲說,“它剛才明明看見了狐妖!”
“現在我們來看看,尖吻犬妖和短吻犬妖的差別!”帝江像是沒有聽見,“大家記好筆記,待會兒要做測驗!”
“帝江道師!”雙胞胎齊聲大叫。
圓道師呼地飛到兩人麵前,惡狠狠叫道:“給我坐好,你們兩個,想記大過嗎?”姊妹倆嚇得麵色發白,坐了下來,四隻眼睛,仍是不住膘向呂品。
隨後的課十分沉悶,帝江粗聲大氣,講解犬妖的分類和習性。方非倒是鬆了一口氣,他聽得一絲不苟,接下來的測驗得了個乙之上,到手二十分。進入八非學宮,他頭一回得分,更想不到的是,居然還是在老帝江的課堂上。
下了課,簡真忍不住質問:“臭懶鬼,你對犬妖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呂品一臉輕鬆,兩手插在兜裏,“它衝我叫,我也衝它叫,誰知這東西不經事,就那麼嚇死了!”
“沒這麼簡單!”簡真狠戳懶鬼的腦門,“這不是我想聽的!”
“好哇,你想聽什麼?我照說!”呂品一副逆來順受的神氣,倒叫簡真無話可說。所幸到了如意館,他一見吃的,又把這事丟到腦後,可方非留意到,館裏的學生,看這邊的眼神都很古怪。
天素忽地走來,站在方非對麵,一股寒氣,四散漫開。
“方非!”少女兩眼出火,“你去過天道師家了?”
方非心裏奇怪,天素怎麼知道,不由看了簡真一眼,大個兒趕忙辯白“不關我的事,中午吃飯,老聞問你,我就說了一句。除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方非心想,這還不關你的事,告訴聞子路,就等於告訴了所有人。他隻好說“是啊,我去了!”
“去做什麼?”天素厲聲喝問。
方非心想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可又受不住那兩道目光,隻好說:“聊聊天,吃吃飯!”
“什麼?”天素向上一跳,“他請你吃飯?”
“是啊!”
“你撒謊!天道師從不請人吃飯!”少女的臉色好生難看。
“巫史也去了,我們三個一桌吃飯!你不信,去問巫史啊!”
“天啦!”其餘人張口結舌,呂品也睡意全無,跳起來叫嚷,“天皓白跟巫史一起吃飯!方非,你取了影沒有,如果取了影,送到玉京通靈台,少說也能賣一管金!”
“沒有!”方非沒好氣回答。
天素瞪著少年,霜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霞“那麼,你見了月魄冰蟾和日魂金烏嗎?”
方非皺眉說:“你說白蛤蟆和三腳烏鴉?”
“這不公平!”天素忽地淚花直轉,“為什麼他叫你去?”
“我哪兒知道?”這女子渾不講理,方非沒好氣說,“你該去問天道師!”
天素的臉色陣紅陣白,忽地抓起一碗濃湯,狠狠扣在方非頭上。少年措手不及,哇哇慘叫,等到抬起頭來,少女怒氣衝衝,早已走遠了。白虎人站在一邊,笑得死去活來。方非衝回寢室,衝洗了老半天,才把湯汁洗幹淨。
方非心裏指天畫地,誓與冰山女不共戴天。不多久,兩個室友也回來了,呂品躺到床上,豎起一麵通靈鏡,樂嗬嗬在那兒通靈。大個兒卻拿出《妖怪詞典》,翻來覆去,一心尋找犬妖自殺的原因。
方非對著不匾紙架,努力練習符法,心裏把那張大紙當成了天素,他寫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連紮幾個窟窿。
呂品忽地放聲大笑,連聲說:“快來瞧!”一麵說,一麵轉過鏡子,鏡子裏出現了一幅畫麵―巫嫋嫋胡子拉碴,正在那兒東張西望。
簡真看了笑得肚痛。方非又好笑,又吃驚,“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哪個缺德鬼,用‘攝光取影符’取了巫嫋嫋的倒黴樣兒,放到了通靈鏡上麵,這下子好了,嗬,全震旦都知道了!”
“她活該!”大個兒稱心快意,“一定是天素幹的!”
“巫嫋嫋也一定這麼想!”呂品嘻嘻一笑,“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大個兒瞅他一眼∶“臭懶鬼,你這反應不對!”
“哦?”
“她不是你同道種的嗎?你應該氣惱、羞愧、義憤填膺!”
“我當然氣憤了!所以呢……”呂品打了個哈欠,“我打算在夢裏給巫大小姐報報仇!”說完收起鏡子,埋頭縮進被子。
當晚夢裏,方非跟天素大鬥符法,小度者屢屢大敗,氣悶無比。到了後來,好容易發現一個破綻,可是臨到動筆,忽又心軟遲疑,冷不妨天素雲掃一揮,方非滿眼白光,如墜冰窟,登時驚叫一聲,清醒過來。
冷意來自花妖的霧氣。天已透亮,方非一看課表,上午雲巢羽化課,羽士在乙室,道師雲煉霞,甲士在甲室,道師山爛石,附注,帶上飛行法器。下午是水殿震旦史課,道師樂當時。
看到“雲巢”兩字,方非和簡真同時發出一串呻吟。
飯也顧不得吃,三人趕到雲巢。到了地頭,簡真抬頭一望,麵如土色——白虎人興致高漲早已等在那裏。巫嫋嫋盯著三人,目光狠毒出奇,方非知道通靈鏡的事發了,這女子奈何不了天舅勢必要找三人出氣。兩邊擺明車馬,廢話也不多說。這一次,兩邊擺明車馬,廢話也不多說。這一次,呂品成了司守拙的眼中釘,一群白虎人將他堵在了三層。
不久禹笑笑趕來,挺身上前,屈晏也來幫忙。偏他這一組,百裏秀雅也是白虎人。巫嫋嫋用心歹毒,專派這醜女對付屈晏,屈晏不便跟本組人交手,縮手縮腳,處處容讓,百裏秀雅卻是肆無忌憚、得寸進尺。她對屈晏心儀已久,趁機撒嬌弄癡,衝他大拋媚眼。這少女的容貌隻憑想象,已是可驚可畏,更別說正麵相對,那一陣眼風就如萬箭穿心,比任何符法都要淩厲,射得屈晏東倒西歪,忍無可忍,叫一聲“簡真,我幫不了你啦”,跟著呼的一聲,鑽進了雲巢。
剩下四人,叫白虎人分割開來、各自為戰,來來去去鬥了半晌,呂品忽叫:“不好玩,回家睡覺去。”懶鬼說得出,做得到,真個落了地,跟著拖鞋走了。
方非使盡解數,剛剛升到三層,司守拙領了一隊人馬,虎著臉猛衝過來。方非被趕得走投無路,腦海中光亮一閃,猛地想起,昨天蟲老虎給了那個圓盒,說是危急關頭可以打開。
現在就是危急關頭,方非掏出盒子,高叫一聲:“呱啦呱啦!”
啪,盒蓋掀開,飛出一道黑氣,經風一吹,黑氣嗡然暴漲,化為漫天雷蚊,呼啦啦向周圍的白虎人撲去。
毒蚊兜頭照臉,叮得一幹追兵尖聲慘叫。餓久的貓兒狠似虎,這些雷蚊更不知餓了多少時候,這時衝出束縛,窮凶極惡也不足形容。有人抽筆抵抗,可是蚊妖身段靈巧,狡詐凶悍,躲過風雷水火,盡往細皮嫩肉上招呼。五行蹬所及,法器失效,白虎諸生一無遁光加持、二無神甲護體,強如司守拙,也叫叮了幾下狠的,痛癢難忍,暴跳如雷。
有人渾身腫包,亂了氣息,直愣愣栽下飛蹬。方非大吃一驚,隻怕出了人命,探頭一看,那人掉到半途,一串五行蹬閃電聚攏,將他穩穩接住,接下來飄出飛蹬行列,懸在半空,一動不動。方非恍然大悟,隻要掉下飛蹬,這場爭鬥就算出局。蚊群好似一陣黑雲,嗡嗡嗡分出兩股,忽又撲向二、四兩層。簡真在二層掙紮,禹笑笑被隔在了四層。方非正在擔心,誰知雷蚊若有靈性,繞開簡、禹兩人,隻衝白虎人叮咬。原來,這蚊子叮誰咬誰,全憑持盒人的心意,方非關心兩人,蚊子也就不惹他們。
上上下下,尖聲一片,岔了氣的白虎人雨點似的落了下去,一邊直直墜落,一邊伸手撓癢。簡、禹二人又驚又喜,趁亂與方非會合,一鼓作氣鑽進雲巢。
三人剛剛落地,就聽三聲鼓響。夔龍擊鼓,飛蹬停轉,一幹白虎人,全被困在了五行蹬上麵。“啦呱啦呱!”方非念動咒語,一團黑雲嗡嗡厲叫,向著三人猛衝過來。簡真和禹笑笑發一聲喊,抱頭就逃。方非也嚇得閉上眼睛,可又無處可逃,隻好抖索索舉起盒子,盒子顫抖不定,蚊群化為一股黑氣,嫋嫋鑽入盒裏。跟著盒蓋關閉,天朗氣清,方非遊目四顧,再也看不見一隻雷蚊。“方非!”另兩人靠上來,“這是什麼東西?”“不知道!”方非擰起眉頭,“蟲老虎給我的。”“蟲老虎是誰?”禹笑笑好奇問道。
“天道師家裏的白蛤蟆!”
“月魄冰蟾!”禹笑笑拍手大叫,“那是月魄冰蟾!”
“哦!”方非愣愣點頭。
“你不知道嗎?”禹笑笑說,“月魄冰蟾和日魂金烏,那都是妖怪中的妖怪。盡管不是妖王,可妖王見了他們,也要禮讓三分!”
“他們是妖怪裏的大長老!”簡真一邊說道。
方非心裏納悶,那兩個滿嘴胡話的小怪物竟是什麼長老。若是長老,也該像阿維蘭那樣才對。
簡真要去甲室,三人別過,方非和禹笑笑匆匆闖進乙室。眾人見了他們,無不目蹬口呆。皇秦的臉色尤其古怪,那模樣就像聽見門外咩咩羊叫,結果一開門,托地跳進了兩頭大灰狼。教室裏的學生少了三分之一,曠課的全是白虎人。
雲煉霞見多識廣,轉眼平靜下來,大聲說“你們兩個各歸各組。現在開始上課!”
“好多人沒來呀,”貝雨插嘴說。
“不等了,”雲煉霞臉一沉,“今天的測驗,曠課的都是零分。”
教室裏哀聲一片,白虎人分布各組,除了皇秦以外,幾乎全軍覆沒,也即是說,這一堂課,每組或多或少都有損失。隻是誰也不如角字組的損失大,四去其三,皇秦的臉色一片鐵青。夭素盡管冰冷如故,看向方非的時候,眼裏分明閃過了一絲暖意。雲煉霞正要講課,一個男道師進來,衝她低聲耳語。女道師瞼色微變,轉身出了教室。她剛一出門,教室裏就炸了鍋,人人圍住方、禹兩人吵吵嚷嚷:“開什麼玩笑?三個打倒了三十個。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兩人默不作聲。喧鬧片刻,雲煉霞又回來,掃了方非一眼,神氣十分古怪。
“安靜!”女道師大聲說,“這兒我要告誡大家,用五行蹬攔截同學是可行的。但在五行蹬上使用攻擊性道術,卻是嚴厲禁止的。如果有人違犯,將要視為非法鬥毆!”
方非麵紅耳赤,隻覺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皇秦冷冷地說:“雲道師,你的意思是說,今天有人使了攻擊性道術!”
“不!”雲煉霞搖了搖頭,“那不是道術。”
“那是什麼?”皇秦大聲喝問。
“你可以自己去查!”雲煉霞一皺眉頭,“現在是上課時間,白虎皇秦,有事下課再說!”皇秦的臉色陣紅陣白,他回頭看了方非一眼,眼底深處燃起一片火焰。
“上課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女道師說,“飛行的時候,法器可以離開身體嗎?”
“不能!”貝雨快嘴快舌,“《羽化守則》第一條,飛行時,法器不能離開身體!”“說得好,”雲煉霞點頭讚許,“可是一貫以來,許多道者對此置若罔聞,常把飛劍飛輪放出去傷敵。這種行為,要不是太蠢太笨,那就是道者故事看多了。你們千萬記住,飛行法器跟你的靈肉相連,是你身體的一部分。試想一想,你們能讓手腳離開身體去打人嗎,那樣的事情,隻有花妖和魑魅辦得到。”
“雲道師!”貝露舉手又問,“要是法器厲害,煉得又好,放出去一小會兒也沒關係吧?”
雲煉霞一笑,轉身叫道:“皇秦!”太子爺應聲抬頭。
“你站在原地,用‘心蓮火輪’來攻擊我!”女道師說得輕描淡寫。
皇秦眉毛一揚,流露出一絲詫異。
“不妨事!”女道師看破了他的心思,“如果叫你傷到,我也不配做你的道師!”皇秦目光一冷,臉色陰沉一會兒,一揚手,一團火光破空跳出。
尖嘯聲過,飛輪化作流火,去勢快過子彈。眼看女道師身首異處,不知怎的,輪子失去準頭,嗚的一聲,貼著她的麵頰向上飛去。這時學生們才叫出聲來,可這一叫似給快刀斬斷。眾人兩眼發直,盯著空中的火輪。“心蓮火”懸在女道師的頭頂,呼嘯狂轉,帶起數丈火光。雲煉霞站在原地,手拈一支符筆,筆尖一縷紅光,連接著火輪的蓮心。皇秦麵色漲紅,右手向後一招,飛輪旋轉更急,聲音恍若霹靂,一個緊接一個,輪上的火光越來越亮,雲煉霞湮沒在那片紅光中間,就連整座乙室,也似燃燒起來。
嗡,紅光忽地消失,四周清朗一片,“心蓮火”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女道者的手裏。雲煉段笑吟吟伸手一撥,火輪飛轉,像是受傷的鳥兒,發出嘶啞的哀鳴。
皇秦雙手握拳,一時麵如死灰。“你有一根頭發連著飛輪,我也奪不過來。”雲練霞漫步上前,將飛輪還給皇秦,“我們腳下的星球,能讓月亮跟著旋轉。可是,更遠的火星呢,它隻會跟著太陽旋轉。太陽何其壯大,可到了星係外麵,它也無能為為。
“離得越近,越好駕馭,這是宇宙的通則,無論是誰,都不可抗拒。”雲煉霞掃視眾人,“所以,你們要牢牢記住,飛行的時候,別讓法器離開你的身體!”
女道師頓了一下“第二個問題,飛得越快越好嗎?”
“當然,”貝露大聲接嘴。
“不對!”雲煉霞搖頭說,“答案是,不一定!”
“為什麼?”小姑娘一臉委屈。
“飛得越快,法器越難控製。飛行術的高低,不在於飛行快慢,而在於駕馭法器的能力。”雲煉霞笑了笑,“我知道,你們飛得都很快。同齡人中,沒有比你們更快的了。可是現在,你們得慢下來,用心去體會這些法器。記住,它跟你們靈肉合一,是你們身體的一部分。”
女道師一揚手,示意學生退開,跟著運筆一揮。轟隆,地下升起幾百根白色的圓柱,有粗有細,有長有短,柱上纏滿紅色的絲線,絲線縱橫交織,掛滿了細小的銀鈴。
紅光一閃,女道師飛劍出鞘。這口劍名叫“流明”,雲煉霞人劍合一,鑽入了那片繩網。她橫著飛,豎著飛,斜著飛,倒著飛,時而單腳踏劍,時而隻手握柄,忽而一縷頭發纏住劍身,身子柔若無骨,直與飛劍連成一線。她在繩網間穿梭,有一些縫隙窄得不可思議,可這馭劍的女子,薄得像一張紙,快得似一陣風,迷離得恍若一團煙霞,眾人還沒看清,她已化有為無,鑽了過去。這一刹那,方非幾乎認為,女道師並非有形的人類,而是花妖的化身。
雲煉霞如魚得水,飛得從心所欲,直到飄然落地,繩上的銀鈴,也沒響過一聲。
乙室內掌聲雷動,學生們望著女道師,紛紛流露出佩服神氣。
雲煉霞一揮筆,絲繩少了許多,縫隙也寬了。
“今天的測驗,就是穿過這片繩網!”女道師停頓了一下,“記得不要觸動鈴檔!”
“觸動了呢?”貝黴憨憨地問。
“我要扣分。”雲煉霞掃視四周,“誰先來?”
“我!”天素應聲鑽入繩網,她的姿態曼妙輕盈,似乎還勝雲煉吸一籌。可是一路飛去,響鈴不斷,落地時,小姑娘瞅著那片繩網,眉頭緊皺,很不滿意。
從那以後,鈴聲響個不停,直到測驗結束再也沒有停過。雲煉霞站在一邊,針對每人失誤逐一講解糾正。
皇秦馭術高明,奈何飛輪一轉,勢必帶起旋風,他本人避開了繩子,可是旋風掃中鈴檔,還是響個不停。皇秦飛了個乙之上,臉色十分陰沉。
雲煉霞本想說說收斂旋風的辦法,可是還沒開口,太子爺掉頭就走,把女道師不尷不尬地晾在地。輪到貝雨、貝露,姊妹倆凡事一路,飛行也不例外。貝雨劍名“星霜”,貝露劍名“露華”,一雄一雌,本是貝神竺當年降妖煉魔的神劍,不飛時恍若兩溜水滴,一旦飛行起來,遁光活潑潑的,直如兩蓬銀雨。
鑽入繩網以前,出人意料,兩人脫去羽衣,露出了一身齊腰短裝。眾人見狀嘩然,姊妹倆卻揚起笑臉,衝著天素連連眨眼。原來她們這身短裝,全是模仿天素的式樣,聯想到前幾夭的衝突,這一舉動意味深長。雲煉霞麵露微笑,天素不動聲色,隻有皇秦,一張俊臉愈發難看。
到了方非這兒,他飛得本來就慢,再慢一些倒也無妨。一路上,隻聽鈴檔亂響,心裏說不出的恐慌,誰知飛完以後,居然得了一個乙,真是叫他喜出望外。雲煉霞走上前來,也沒多說,隻叫他接著修煉元氣。
下課鼓聲一響,皇秦立馬離開。方非出了乙室,遇見簡真,大個兒喜氣洋洋,不待方非動問,搶先告知——本堂測驗,他輕輕鬆鬆得了個二十五分。
到了午飯時間,白虎道者一個沒來。簡真這一天處處得意,目無下塵,他口角俏皮,將白虎人狠狠挖苦了一頓。方非一邊聽著,倒也沒有多少歡喜,白虎人吃了前所未有的大虧,隻看皇秦的樣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飯後返回寢室,剛到龍尾閣,就聽裏麵虎嘯、龍吟、鳳鳴清亮。
簡真叫聲“有人下棋”,興衝衝趕上去。
方非進門一瞧,門樓大廳,學生們紮堆圍觀什麼。
好容易擠進去,隻見兩張棋桌,呂品獨自一人,對陣兩個三年生,這小子曠課了半天,原來是在下棋。棋盤大得出奇,類似象棋,縱橫都是方格。
棋子由飛龍、飛虎、朱雀、玄武,每隻棋子都是活物,在棋盤上方飛來飛去。龍吐青光、虎噴金芒、朱雀的雙翅扇出火光,玄武的飛蛇吐出水光。四種棋子一被光芒射中,全都哀哀嚎叫,落在盤上,化為一堆枯骨。可是光芒射中枯骨,死棋子忽又活轉,抖擻飛上天去。棋盤的兩頭,各有一枚人形棋子,畏畏縮縮,走來走去,望著龍虎鳥獸,儼然十分恐懼。
“簡真,這是什麼棋?”方非瞧得摸不著頭腦。
“四靈飛行棋!”大個兒眉飛色舞,“蒼龍、白虎、朱雀、玄武,都要守護那隻裸蟲。”簡真一指小人兒,“裸蟲被抓被殺,這盤棋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