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臉又笑了,他的笑容讓元沐陽有點惱火,“少年人,總是將事情想得這麼簡單,你以為是齊泰派我們來殺你麼?”
元沐陽一愣,忽然想到,在賭坊裏還見到了羽林衛韓原,登時明白過來,“是呂純之,那廝也是個奸詐小人,我在風月閣擾了他的酒宴,他便懷恨在心,要取我性命。”
死人臉搖了搖頭道:“元公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誰會為了這麼一點糾葛,大動幹戈將你困於此,你好好想想吧,你們元家與呂家爭鬥多年,早已勢同水火,你身為元家長子,行事又如此張揚,他們自然要拿你開刀的。”
“誰要與他們呂家爭鬥,我們家連應天城也不住,搬到河東郡,這是有目共睹的。我們也從來沒想過與他們爭鬥什麼,倒是他們呂家,內結權貴,外結邊將,霸占田地,欺壓百姓,還坑害我七萬南征軍。”元沐陽說得義憤填膺。
“有權利的地方便有爭鬥,更何況雲州數十年來,流民激增,開墾良田無數,這些良田大多由雲州的底層士族和軍戶所有,而這些士族和軍戶又大多來自元宏麾下的雷雲關守備軍,他們將這些田地放給流民耕種,這樣的做法,動搖了雲州數百年的土地製度,以呂家為首的官宦世家,手裏擁有大江兩岸肥沃的田地,占整個雲州可耕之地的七成,流民為他們耕種,隻能獲得收成中的一成,而去西邊開墾軍戶的荒地,可獲得收成中的五成,如此下去,還有誰會去為官宦家耕地,長此以往,雲州越來越多的荒地被開墾成良田,元家手下的軍隊也擁有越來越多的田地,而官宦家的田地便岌岌可危,於是這些官宦世族便買賣人口,迫使流民簽訂賣身契約,逼其為他們世代耕田,這便是你們元家與呂家矛盾的由來,你們損害他們已經擁有了千百年的利益,動搖他們生存的根本,他們便要以命相搏,所以你也該明白,他們為何要坑害南征軍了吧。”
“坑害南征軍將士,他們便有機會兼並這些死去士兵的田地,削弱軍戶的勢力。”元沐陽木訥地說道,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他隻知道應天官宦貴族強占田地欺壓百姓,作惡多端,他隻知道軍戶和流民開墾荒地,造福雲州,卻不知道這裏麵有那麼多的紛爭,更不知道這些紛爭的根源所在,而在此時此地,這個瀕臨死亡的殺手,竟然將這一切積怨紛爭的緣由,用幾句話點破了。
“正是,元公子,你是個聰明人,隻是有些心直口快罷了,”死人臉聲音很小,他喘了幾口氣後,又道,“我最是賞識像元公子這樣的少年英雄,隻可惜,今夜你要與我陪葬了。”
“那可未必,說不定我吉人天相,自有青帝庇佑,那幽渡再厲害,我也能死裏逃生。”
死人臉又笑,笑裏帶著淡淡的嘲諷,元沐陽恨不得衝過去扇他一巴掌,那人又猶豫了一會,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道,“元公子,你我雖互為敵人,但就像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仇怨,何況你是一個前途無量的英雄少年,葬身於此實在可惜,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頓了頓,從身上摸出一個小小的竹筒,“元公子,就算你靈力再強,在幽渡麵前,也絕無活路,我這裏有一個符咒,天雷之罰,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本想某一天遇到邪魔,用來保命的,如今也用不著了,便送給你吧,如果齊泰召喚出幽渡,你隻需用靈力將這符咒壓在幽渡的額頭上,天雷之罰便會將幽渡驅回幽冥,到時候這結界也破了,希望你有命將這符咒貼上去。”說完,他將竹筒扔過來,元沐陽打開一看,是一張皺巴巴的黃色符紙,上麵畫著亂七八糟的線條。
雖然看著隻是一張極其普通的符紙,但元沐陽想,這人應該也沒必要騙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必這死人臉也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他將這符紙放到胸前的衣服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臉麵寒刀,總不會是這個名字吧。”“我的名字啊,”死人臉思忖良久,“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提起了,我姓禹,也算是東陸大姓,家在瀾州晉北銷金河邊的村子裏,在家排行第三,我出生的時候,村裏的杏子黃了,父母便喚我黃杏子,這是我八歲以前的名字,後來蠻族和羽族南征,村子被燒,家破人亡,我便再也沒有名字,現在世人都稱我們三人為,冷麵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