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海麵,飄浮著一具具屍體。有的浸泡發脹流著膿血,有的被海鳥啄食得血肉模糊,有的殘缺不齊,有的則被燒成焦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鋪滿水麵,鹹腥的海風夾混雜著濃鬱得化不開的惡臭,中人欲嘔。
如果在一時前,看到如此恐怖的場麵,就算身為警察的趙獵神經再怎樣堅韌,隻怕也得吐膽汁。但剛剛還是群屍中的一員,才從血海裏被打撈上來,整個一血人,他的心態反倒異常平靜。
也許,一個“死去活來”的人就是這樣吧。
就在一時前,剛從警校畢業分到北海合浦某鎮派出所的他,跟隨老幹警老嚴去調查一件私自生產地溝油案件。原以為隻是一件普通的民事案件,沒想到摸進那廢棄廠房時,竟發現一個地窖。進入地窖順地道摸黑走了幾十米,出來時居然到了一個庫房。
看到庫房裏的情形第一眼,他與老嚴驚呆了——這竟是一個地下黑槍生產基地!
一聲槍響,老嚴倒下。旋即一個黑洞洞的、冒著輕煙的槍口對準他的腦門——一把黑星(五四手槍)。
隨後,他被押進深層地洞,這是歹徒專門儲藏黑火藥的地方。在這裏,他被銬住一隻手,承受五六個歹徒圍毆。
可能歹徒們認為毆打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警察沒有樂趣,因此隻銬住他一隻手,讓他還有反擊能力。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清秀的實習警員,打起架來那麼瘋。
趙獵發飆了,一口血噴迷糊歹徒眼睛,揮拳打飛對方四顆大牙,再飛腳踢爆另一歹徒的蛋蛋。兩個歹徒倒地的同時,他也被四個發瘋的歹徒打癱在地。
麵對再次舉起的黑洞洞槍口,趙獵做了最後一個動作——他打著了一直攥在掌心而沒被搜去的打火機,拋向火藥堆……
為什麼會活過來?為什麼會來到這裏?為什麼這麼多屍體?這裏發生了什麼?
太多太多的疑問,幾乎把趙獵的腦袋漲爆,好難受啊!
趙獵雙手抱頭,被海風吹得幾乎僵硬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
“阿爺,他動了。”
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趙獵猛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如點漆的雙瞳,清澈明亮。
這是一張少女的麵龐,輪廓圓潤,下頜的弧線極為柔美。她頭紮沿海漁家女常見的那種藍布頭巾,身著一襲有點像日式的寬鬆服飾,交領係帶,窄袖短褲,露出半截麥色手臂與腿。不過這布料的質地很不咋地,不但粗糙,更綴滿補丁,有幾處還有破洞。
趙獵隱約想起,剛才似乎就是這女孩用帶鉤子的長竹篙把自己撈上船的。
“這位哥兒,有沒有受傷?”少女身後閃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一身粗布漁民服,正吃力搖櫓。
“受傷?!”趙獵下意識摸了一下身體,奇了怪了,他明明記得,在扔出打火機之前,自己傷得很重。正因自付難以幸免,才拚死一搏,拉全部歹徒墊背。可現在半邊身子粘粘的血垢猶在,警服多處破口明顯,但破口露出的皮膚卻平滑光潔——明明之前被歹徒揮舞鋼管狂揍時劃傷了啊,血流了一地呢,這是什麼情況?
少女明眸在趙獵那一臉見鬼的麵上滴溜溜轉了一圈,閃過一抹疑慮,旋即扭過臉,專注盯著海麵。
“看他那活泛勁,準沒事,那身血不是他的。”話的是船上一位乘客,坐在船中央,約摸二十出頭,精瘦精瘦的,眼神很靈活,黑黑的臉上有明顯的曬傷痕跡。他穿的衣服有點怪,跟河裏的浮屍差不多,而且同樣是血糊糊的,似乎剛被撈上來……
此刻那人正盯著趙獵的衣服:“你是和尚吧?這身衣服挺怪的,肩膀還綴著兩朵銀花。別,挺好看的,哪弄的?”
這年頭還有不認識警服的人?趙獵盯著那人眼睛,五秒之後,確定對方不是裝傻或明知故問。他沒有馬上回答,臉轉向海麵,這會功夫,浮屍似乎更多了。這些屍體的服飾明顯是古代樣式,長長的頭發散亂漂浮在水麵,有的挽著髻,有的紮著辮。除了屍體,還漂浮著箭支、箭壺、角弓及木槍。更多的,是破裂的船板與布滿焦痕的破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