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長纓靜默坐著,沒有吭聲。
她心情有了一點浮動。
來的是誰都好辦,唯獨來的是淩家的人,知道她在這裏,她大約隻能立刻滾蛋撤人。
之前她認為不會有這個可能,正如他所,淩淵手握重權,不可能輕易出京,而淩頌剛剛入仕,擔不起欽差重任。
淩述更不用了,這個時候他應該還被他大哥摁在軍營裏玩命操練。此外還能有誰呢?
淩家旁支的人,相隔甚遠,其實已與普通的熟人無異。
但霍溶這話又挑破了她這層脆弱的自信。
倘若皇帝要派夠分量的人來南康衛,那麼為什麼一定不能是淩淵呢?
而來的倘若就是淩淵,那麼就有兩種情況,一是他不知道她在此,這樣的話她倒是還有不少機會保全自己。
另一種是他知道了她,這就比較難辦了。倘若他已經知道了她在這兒,那她還逃得掉嗎?
霍溶望著她,目光下移,又落在她麵前杯盤上。“如果來的人是淩淵,你要不要選擇過門?”
沉浸在自我思緒裏的長纓沒趕得上趟,看過來的目光還帶著些懵然。
霍溶慢慢著,似斟字酌句:“我們家也算有兩個臭錢,至少聘禮不會少給的。
“又是行商,所以沒太多講究和規矩。能娶個女將軍回來做大少奶奶,還會覺得麵上增光。
“我對外頭的鶯鶯燕燕沒有興趣,婚後也不會亂應酬,給你戴綠帽。
“我想反正你暫且也查不出來什麼真相,也不太可能一夕之間恢複記憶理出前因後果,所以眼下也沒法兒跟我‘和離’。
“倒不如幹脆幫我一把,挺了這難關過去。回頭你有什麼事,我肯定也會報答你。”
長纓盯著他看了半日,笑起來:“那你找黃慧祺不就得了?”
霍溶略頓:“你我畢竟知根知底。”
“可就算淩淵來了,我也不會成親。”長纓望著他,“對不起,幫不了你。”
霍溶這是抬舉她了。
她這境地,哪裏有輪到她來挑別人的份?
她還有淩淵這個大敵人,誰攤上她不是招了大禍?
她不能拖著霍溶落坑墊背。
淩淵報複她,一定會殃及池魚。即便是霍家,也不見得經得起他操練。
她造的孽,自己受著就夠了。
霍溶因著她的話靜默了有半晌。
長纓話到這裏,忽又抬頭:“你知道欽差是誰?”
霍溶抿唇未語。
長纓略默:“是淩淵?”
麵前還是寂靜,隻有那雙目光在定定看過來。
長纓頓住,身子下意識地繃直。
霍溶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轉動著杯子:“明兒開始,把你手頭的差事料理料理,衙門這邊就交給邢沐他們,然後你一早到碼頭來當差,漕運司的事情,由你來跟進。”
長纓腦子裏嗡嗡地,無暇思考他在什麼。
皇帝派過來的欽差還真的是淩淵!
她扭頭看向窗外,路上人熙熙攘攘,不管喜怒哀怒都透著從容,分毫不似這麵館裏倉皇的她。
“這個時候選擇承認你我那紙婚書,也不失為一種應變。沈長纓,過門做霍夫人吧。”
對麵的霍溶在幽幽著什麼,她聽的不是那麼清楚。
等她回過神,她搖頭道:“這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