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抱著胳膊沉默。
其實她並不是完全不記得淩淵的過去。
她住的町蘭苑裏,有一座秋千,是她八歲時候姑母使喚淩淵給她架的。
淩家仆從如雲,完全不必勞動他這個世子爺,但顯然姑母發了話,不管是淩淵還是她,都隻有遵從的份。
她知道,姑母是想讓淩淵跟她多親近點兒,因為他們倆太生份了。
姑母常,鈴鐺兒沒有兄弟,淵哥兒他們都是鈴鐺兒的哥哥,不管將來怎麼樣,有他們照顧著,將來才會好好的。
可大她幾歲的淩淵顯然已經有主見了,即便是拿著鋸子鐵錘還有木頭到了她院裏,也是一聲不吭地忙碌。
不管她是主動接近,蹲在旁邊看他幹活也好,是趴在窗台上暗中觀察他也好,他總是拉著個臉,低頭幹自己的活,一副幹活歸幹活,不搭理歸不搭理的樣子。
他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那個秋千在不到十一歲的他手下被穩穩當當地立起來了,而且過後那麼些年,一直也沒有動搖過。
他任何一句話也都很認真,所以仇恨是真的,就連剛才的,他想必也是認真的。
她也不確定倘若這番話放在四年前會不會有不同結局,她隻知道此後無論如何,她再不能做淩家人。
她知道他肯對她這些話,是帶著他的妥協的,哪怕聽上去依舊高高在上。
他向來驕傲,如何肯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給人看?尤其是在她麵前。
可是淩晏的死橫在他們中間,無論她最後能否洗清自己,也無論淩晏此時的失態是帶著多大的誠意,無論他多麼想把一切扭轉回過去,過往再多的可能,都已經不再可能。
“我不要。”她緩緩道,“正如你所,我受的懲罰是我該受的。那麼泥沼也好,地獄也罷,該怎麼爬出來,我不想再拉扯上任何人。”
……
譚紹在廊下目送霍溶離去,沒來得及轉身,身邊就走來了譚姝音。
“確定了嗎?”
譚紹點點頭,又探究地揚眉看著女兒:“你準備怎麼做?”
譚姝音深吸氣:“一定是蘇馨容害人,這沒跑了!長纓真可憐,我得去看看她!”
完她轉身走了。
譚紹望著女兒背影,眼裏有些欣慰。
行武之人向來講究個義字,能有這樣義氣的女兒,他自然高興。
霍溶出了譚家,管速即送來官手徹查造謠者的進展。
雖然目標是誰已經十分清楚,淩淵要拿捏蘇黃兩家也是極容易的很,可是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憑證據解決,又何必落人口實呢?
“不出半日,定然就妥了。”佟琪道。
霍溶在路旁站了站,看了眼街頭,又前行往淩家去。
似是等著他來似的,到了門下都不必通報,郭蛟已經引了他進門,徑直到了書房。
淩淵盤腿坐於玉簟上,左手支額,正讓他望著出神的,是右手裏那張婚書。
這滿堂富貴,竟似盛不住他周身的蕭寂。
霍溶緩步到了他跟前,也看著他手上。
先前在議廳,佟琪呈上去的婚書被淩淵拿走後一直揣在他手裏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