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是怎麼知道楊際下了陷阱的?”
八匹狼,如果她不是有了提防,不可能還能在完戰之後有體力威懾楊際,又或者,她還有可能堅持不到最後。
她不但從容應對了,而且還堅持到了最後,從始至終,沒出現任何慌亂無措,如果不是有了防備,怎麼會?
也正是在聽到她不肯出來後,他才想到這點,轉而去針對楊際——既然他幫不了她殺狼,總歸是可以替她討回個公道的。
“我在事前巡場的時候看到你們看台這邊堅了鐵欄就覺不對勁了。
“後來東宮的人拉著兩輛馬車來的時候氣勢很囂張,又持著通行令,壓根不給我們糾纏查看的機會就駛進了校場,再後來又拉在遠處停放讓人把守著,聯想起東宮的立場,自然就猜到他們這是有了準備。
“我想你不管派上場的人是誰都不可能會強過謝蓬,否則早就該隨你一道進京。
“因此寫了辭呈,在兵部尚書路過的時候上前攀談,並且將辭呈插入了他近隨的行囊。”
楊肅是跟著儀仗一道進了營,自然不知還有馬車送酒這段。
他想起她陣前的從容,道:“你必定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才會那樣鎮定。”
“不對。”長纓眼望著帳頂,微微一笑,“我是抱著死也要勝利的心情。”
她就是這麼倔,隻做她認準了的事情。
雖然不是那麼可愛,但至少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不是嗎?
楊肅低頭輕撫著她幹幹淨淨無一絲蔻丹的指甲。
他記得以前她嘰嘰喳喳尋他嘮磕的內容裏,就有很多姑娘家製胭脂香粉之類的瑣事,那令未曾親近過姑娘的他簡直大開“耳”界。
但那鳳仙水與油脂調和製就的蔻丹,自他再見她起,就從來也沒有在她手上見到過。
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日間在校場的滿腹話語,此刻都已經沉澱在心底。
他曾以為她心裏縱然有他,也定是有限的,從沒想過她那麼重視著前途功績的人,為他能利落果斷地舍棄前途光明的軍職。
他想,早前被她撇下他跟淩淵回京的怨氣,跟今日她的作為比起來究竟又算得了什麼呢?
是他膚淺了,他隻知道他不該是被她舍棄的那一個,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有無法妥善取舍的一日。
照理,今日他是否該不顧一切挑翻鐵欄跟楊際及顧家分庭抗禮?甚至連皇帝的處境也不顧?
但他自所受的教育從未遠離皇權,他知道那麼做會招來什麼樣的後果,而那是他掌控不住的。
將一切動亂徹底壓製下來,讓朝廷回歸到正常的積極的秩序,走上那巔峰位置,那是他的理想,也是她的理想。
他沒有辦法衝動,但卻意外地體會到了她當初的難為。
他多麼慶幸,所幸他沒有那麼傻,當真把她棄掉。
剩下的便全都是滿滿的饜足,曾經令他咬牙切齒的她的堅定,令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淩家而舍棄他的果決,卻都成就了他今日所得的一切。
如果她不是那樣堅定,在楊際放話妥協時她便已經妥協,如果她不是那麼果決,今日也最多得到三城指揮使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