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德元對於程蘭亭的恨意,已經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了——在此之前, 他雍家在渝城的黑白兩道都是翹楚之輩,他父親雍熙文不但是渝城巨商,名下眾多產業,而且因為保路運動中的慷慨解囊,還獲得了渝城袍哥會閑大爺的身份,甚至再進一步,便能夠進入政府,擔任要員。
而這一切,則都被程蘭亭給破壞了。
雍德元之前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程蘭亭碾得粉碎,自從程蘭亭將勾結鬼麵袍哥會、暗害廖恩伯的罪名扣在了雍家身上之後,雍熙文及其家人都被渝城袍哥會扣下,名下產業也陸陸續續被充公。
現如今雍熙文生死不知,隻有雍德元憑借著嗅覺靈敏,在大禍臨頭之前跑掉了。
如果用西方文學來類比的話,雍德元複仇的心思,有點兒像莎翁的名著《基督山伯爵》,他不止一次地午夜夢回,想著自己能夠親手將那個破壞他所有夢想的男人,頭顱砍下。
隻不過,現如今的程蘭亭已成氣候,他的恨意再濃烈,也是無濟於事的。
別他,甚至錦屏道人加上李金蟬,以及青城山上麵的大佬,都沒有辦法去那麼做。
這個世道雖然亂,但還是有最基本的道理和公義的。
程蘭亭此刻,已經代表了渝城十數萬的袍哥兄弟,還有渝城以及周邊地區的和平穩定,青城山倘若不顧黑白,想要替雍德元這個青城弟子強行出頭的話,很有可能就成為了眾矢之的。
青城山並不是一個宗門、一個派別,而是由許多在青城山上修行的宗門而組成的。
這麼多的宗門,相互掣肘,自然是不可能扭成一股力量的。
雍德元唯一的辦法,就是揭穿程蘭亭的陰險和毒辣,從公理和道義上麵,來擊潰他。
所以他才會積極地找尋證據,甚至想要團結木匠這樣他之前根本瞧不上的人。
不過這恩怨,是雍德元的恩怨,而不是木匠的。
木匠從來都不是一個生正義感極強、沒有腦子的人,所以對於雍德元的挑唆和期待,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事實上,他對雍德元,也一直都沒有什麼好印象。
雍德元指望他拋下一切去幫忙,簡直就是在做夢。
木匠對雍德元隻是禮貌性地客氣,應付而已,而錦屏道長顯然也沒有指望他什麼,所以岔開了話題,問起他在魅族一門包廂裏發生的事情。
木匠如實作答,而當他描述完包廂裏麵的人物和情形時,錦屏道長有些驚訝地道:“沒想到魅族一門的門主徐媚娘,以及她手下的四大金花,都同時現身錦官城,如此來,成都這邊當真是暗流洶湧啊……”
一直沒有怎麼話的李金蟬也忍不住了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木匠對包廂裏麵那幾個漂亮的女人,特別是那個長得跟仙兒一樣的黃衣女子十分好奇,忍不住問道:“這幫人,到底是什麼來曆?”
因為木匠斬殺了鬼王,所以錦屏道長對木匠的態度改變許多,此刻也沒有瞧不起麵前這子,而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這江湖上對於各色人等,都有分類,什麼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咱們不提前麵的王侯將相,單講那闖江湖、混飯吃的下九流,正所謂‘一流戲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龜,五剃頭,六擦背,七娼,八盜,九吹灰’,她們便是那所謂的‘娼’,包括明娼暗娼歌妓和舞女等等,都是靠出賣色相、得以苟活的女流之輩,起來,也是可憐人。”
啊?
木匠有點兒發愣,道:“怎麼會?我瞧她們那氣度,可不像是窯子裏麵出來的啊?”
他雖然沒有怎麼去過那勾欄之地,但多多少少也見過一些靠皮肉混飯吃的女子,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黃衣女子那一群人,和那些娼女聯係到一塊兒來。
錦屏道人笑了,這就是你太年輕啦,就如同你們工匠行業能出魯班教,下九流裏麵的門道這麼多,她們這勾欄中,又怎麼出不了呢?起來,女支與殺手,可是古往今來,最古老的職業啊,曆史悠久著呢。
聽錦屏道人談起魅族一門的時候,語氣輕鬆,似乎並不是很敵視,木匠人不住談起了之前在那鎮旅店發生的事情。
那個絡腮胡子一言不合就殺人的事兒,對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他至今都還記得起那個拉二胡的老頭兒,頭顱飛起之時的血腥場麵,也覺得絡腮胡背後的魅族一門,也必然是一個凶殘、邪惡、恐怖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