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去看大廳亂象,對著目不斜視的木匠指了一下樓梯,道:“主人在二樓暖閣,他吩咐了,你盡管去就是了。”
木匠拱手,然後朝著樓梯處走去,那些女子喝得半醉,瞧見有男子進入,吃吃地笑著,還發出了香豔邀請,但木匠卻不為所動,一步一步上了二樓,瞧見正對樓梯口的那個暖閣房間陰氣森森,而門卻是虛掩著的。
木匠感覺前方頗有些怪異,但卻走投無路,唯有向前。
他走到了那門前,停住腳步,輕輕瞧了一下門框示意,裏麵有人開口道:“你進來便是了,無須多禮。”
木匠聽到這聲音有些耳熟,抬腳進去,瞧見房間裏燈光昏暗,臨窗的位置放了一張方台,有人伏在桌上,正提筆書寫,手法狂野,行雲流水,而整個屋子,到處都是亂扔的紙張,上麵盡是墨跡……
木匠眯眼,朝著方台後的那人打量過去,而那人卻也正抬頭,朝著他望了過來。
當木匠瞧見這人的臉時,渾身為之一震。
他此時,方才明白卿雲姑娘為何告訴他,這人是他的老友。
是老友,也不準確。
他與這人相識相交的時間其實並不算久,但仔細想來,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因為此人,卻正是已經死去的程寒。
死人重回人間,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蹊蹺了,木匠雖然並沒有親眼瞧見過程寒的屍體,但渝城袍哥會裏麵的人卻是見過的,這事兒也得到了當時廖二爺的確認,應該是不會有錯的,那麼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木匠滿心震驚,但對於程寒卻有一種不出來的親近,感覺對方不會害他,於是走上前去,拱手道:“程兄,許久未見。”
那程寒抬起頭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眸仿佛泛著黑光,嘴角卻浮現出一抹苦笑。
他道:“再世為人,的確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
木匠這時已經感覺到了程寒身體的異狀,因為對方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生氣,仿佛是一具屍體那般,再結合上他的話語,不由得道:“你這是……”
他話到一半,卻停了下來,那程寒卻並不介懷,竟然直接點破道:“你想的沒錯,我現在,已是死人。”
木匠問:“那為何……”
程寒將衣服解開,露出了胸口來,那上麵有著大片暗紅色的屍斑,以及黑紅色的毛發,而他則仿佛置身事外地道:“三魂丟失,七魄不散,僵屍而已。”
木匠有些不太明白:“若是如此,為何不等修煉妥當,再出山?”
此刻的程寒,活死人一個,風吹不得,日曬不得,稍有差池就走火入魔,魂魄散亂,這樣的狀態,為何遠離渝城,跑到這風雨飄搖的錦官城來,而且還住在這煙花之地?
更何況,青城山的李金蟬、錦屏道人還在追查他。
木匠完全不理解。
而程寒卻慘笑著道:“我聽了,鬼王吳嘉庚,英雄一世,卻是死在了你的手中,而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知曉,我被人謀害之事,我父親是早就知曉的。”
聽到這話兒,木匠頓時就明白了。
真是個癡兒。
隻不過,他覺得這樣的報複,他父親就會屈服,或者心痛麼?
若是,他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呢?
聰明人聊,用不著太細,木匠歎了一聲,道:“既然能活,又何必死?”
作為朋友的立場,他終究還是希望勸程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程寒卻沒有回應,而是問他怎麼來到這兒的。
木匠將自己遇到的麻煩了出來,程寒聽了,忍不住笑道:“還有這等奇事?你盡管在我這兒暫住,我那混賬老子派了個厲害角色過來,陪在我身邊,有他在,誰人來了,都傷不了你。”
木匠聽了,有些驚訝,那人在哪?
程寒指了指頭頂上,道:“ 在上麵坐著呢,人絕對厲害,但是性子很古怪,別去招惹他,很難纏。”
木匠雖然心中好奇,但到底還是忍住了,點頭好。
程寒伸了一下懶腰,想了想,突然問道:“對了,如果你那景姐的事兒是真的,那麼反正這兒也便利,不如我去叫老鴇過來,幫你點個雛兒,把那印記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