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山集與龍頭集有胡、劉、潘、餘等大姓,寨中事務,都是幾姓的族長商議著辦。對外界,他們一向冷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守好自己寨子,也是各地土豪的普遍現象。
初楊河對戰流寇,他們還冷漠,如第一次與賊大戰時,便是哨騎路過寨子,他們都不願開門,讓騎兵隊等人進去歇息。
但楊河一次埋伏,一次守城戰大勝後,他們坐不住了。
其實二寨位於交通要道,以前是很繁華的,雖不如大李集,但也是大商巨賈紛至遝來,甚至內有會館、商行,享有“邳州”的美譽。
後世道亂了,商賈越少,流民越多,他們漸漸也保守,關閉寨門,耕種些周邊的田地便是。
但他們未必沒有心思,特別縣中在修路,若以後路修好了,流賊也打跑了,商賈流通,富戶不斷搬遷而來,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現在楊河在睢寧威望最重,聽很快還會高升到邳州,成為七品的高官,而睢寧也繼續在他手頭掌控,這樣的人不巴結,巴結誰?
所以二寨公議,此次龍頭山之戰,他們就非常配合,出糧出人,極力希望能在楊河麵前留下好印象。
不過楊河也沒虧待他們,糧草由二寨供應,但他也是給錢的,戰後有繳獲,視他們功勞還會賞賜,算是雙贏。
此時楊河麵無表情看著山下,土牆前硝煙彌漫,東南北三個缺口處,六總的冷兵列陣堵在缺口處,每二總負責一個缺口,列四陣。然後六個總的銃兵列成兩排依在土牆後,一蹲一站,前後錯位。
他們各總副把總負責銃兵射擊,把總負責缺口作戰,守得穩如泰山。
土牆後,還有擲彈隊等待命令。火炮隊二十門火炮,此時也有十八門布置在矮牆後。每缺口四門,餘者六門布置在土牆一些炮孔處。最後兩門,布置在山的西北角。
雖楊河看過地形,那邊山勢很陡峭,山下還都是沼澤水塘,流賊很難摸上來。但他仍不大意,以輜重隊的五十銃手守護,加上二寨莊勇三百人,還有兩門打五兩彈丸的三號佛郎機火炮。
另外輜重隊的兩個隊,彙合睢寧社兵五百人守白塘河,特別不能讓他們撘橋。
最後輜重隊一個隊,與餘下五百社兵守護睢寧城池。
山頂後不遠是青雲寺,李家樂率醫護隊駐守那邊,大戰若有傷者,就可以抬到那邊去救治。
一切井井有條,此戰必勝,獵獵大旗下,楊河看著山下,看流寇被打了四陣排銃,哭爹喊娘,混亂一團。但依著慣性,仍有很多人往土牆嚎叫湧來。
“不知死活!”楊河冷哼一聲,眼中浮起冰冷與無情。
他的手慢慢抬起,看流賊再繼續來,但他們三十步又吃兩陣排槍,個個臉上頗有些糊塗與不知所措。似乎,不是隻有兩層,怎麼又有三層?又有四層?接下來還有沒有?
他們猶豫不安,隻是本能的往前湧動。
看他們越來越近,很快踏過二十步的白灰痕跡。
又繼續踏近,旁邊張出恭喝道:“十五步。”
他雖然沉穩,此時也有些緊張,楊河的手慢慢抬高,張出恭隻是看著他的手勢。
十步,猛然楊河的手揮下,張出恭喝道:“鳴號!”
旁邊號手一樣鐵甲鏘鏘,他早把喇叭放在嘴邊,聞言鼓起力氣,又吹響了尖利的鵝聲音。
……
喇叭聲響遏行雲,山上山下皆聞。
又是猛烈的排銃,土牆下方爆出連片成線的火光。
十步,十五米的距離,什麼銃都是猛烈之極,血霧如潮湧起,大片身體撲倒地麵聲音,慘叫聲驚動地。
邱世卿一個踉蹌,然後側前方一個廝養就從身旁翻滾下去,噴灑的血液濺了邱世卿滿臉,也讓他毛骨悚然,渾身哆嗦。
對麵開始打領頭子了。
念頭剛落,對麵又是一陣尖利的鵝聲音。
邱世卿不假思索,就扯過身後一人,擋在自己麵前,卻是一個長矛手,此時臉上還滿是沒有回過神來的神情。
然後邱世卿窺見對麵土牆上方,再次爆出連片猛烈之極的煙火,他身前長矛手的胸口處就騰濺出好大一片的血箭雨絲,然後這長矛手就後壓下來,將邱世卿壓滾在坡上。
瞬間邱世卿更是滿身滿臉的血,伴著地上黑灰,神情就是猙獰無比。
“啊!”邱世卿嚎叫回逃,與他一起哭叫逃跑的,是黑壓壓的各營攻山流賊們。
他們慘啊,前後吃了六陣的排槍,一千幾百的兄弟就這樣白騰騰的倒在這片不大的山坡上。
不管對麵還有沒有銃,反正他們是崩潰了,不管後退逃跑要不要死,現在先逃了再。
而這時,中軍陣地的鳴金收兵聲音終於傳來,也隻是加速眾賊逃跑的速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