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西北,慣有馬匪流竄,各自狩獵十數裏一群東遷的大漢遺民剛剛離開西北地界,進入武威境內安營,尖銳的牛角聲便從其前方衝而起,驚得這一片地雁起鴻飛。一個臉覆銀麵的年輕男子緩緩出現在地平麵上他,一手持槍,一手執韁,猩紅色的戰袍迎著殘陽獵獵生風。肩胛上,那月白色繡金龍披風逆著狂風張牙舞爪,馬腹上明晃晃地刀光刺得人兩眼淚光。
其後緩緩出現一排排胡滓拉渣的西北大漢,大漢們斜披著腰刀,雙腿緊夾著馬腹,緊隨在男子身後。齊整地馬蹄聲‘嘚嘚’作響,敲擊著荒草地裏每一個大漢遺民的心房。
哇~~~
正席坐在草地裏嘮嗑的女人們被突發而至的騎兵駭得慘無人色,男人們稍顯鎮定,麻溜地將自家的娃兒朝牛車上扔去,把茫然無措地女人們盡趕上車,尚不曉事的娃兒們撲倒在幹草上,‘哇哇哇’地大聲哭喊。緊接著,女人低泣、馬兒奔騰、野地裏雀兒撲嗒,各種嘈雜都亂作了一片
男人們的眼神裏,盡都是眷戀。他們紛紛抽出馬鞭,狠狠地甩在了牛背上,看著緩緩離去的牛車繞過了不遠處地山包,他們便又默無聲息地站成了幾排,湊成了幾堵人牆,一手拿著他們磨尖銳了的農器,一手把著腰刀,神情悲壯地矗立馬賊們的必經之道上,堵在老人、婦人、孩子和即將到來的馬賊之間,眼看著騎兵越拉越近、越拉越近他們幾欲噴火的眼神裏,流露出的更多的是不甘和痛恨,那一群本該隨著女人孩子一起駕車逃跑的老人並沒有走,雖然他們雙腿不停地顫抖,剩下不到幾顆的牙齒也在上下‘打架’,但他們組成了最後一道人牆,神色堅定地站在了男人們的背後,而他們的背後,正是慌忙駕車逃跑的後輩親人,還有一個留著八撇須,打扮儒雅的青年士人。
“阿九!”年輕男子眼裏泛著狼一樣的綠光,他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這群漢民,便將眼神停留在了那胡亂堆積在野地裏的糧秣上麵。
“到!”一持刀少年出現在年輕男子身側。
“速度,殺!”年輕男子將大半張臉隱藏在銀色麵具之下,那冰冷的眼神裏這時候卻是罕見地閃過了一絲不忍,但最終,他的眼神裏流露出的卻依然還是那堅定無比的殺意。
“喏!”阿九是個孤兒,今年他還不到十六歲,他很早就跟了這年輕男子,他隻記得,他曾被很多人嘲笑、叱罵,甚至還差點餓死在城隍廟裏,是眼前這年輕男子從人群裏解救了他,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被年輕男子教授各種殺人的技巧。
最簡單的技巧,已不能被稱之為技巧了,隻是在人的脖子上輕輕那麼一劃,便可寫意地結束一個人的生命,這一招,阿九也是學得最好。
對於這個時代的大多數普通人來,生命很是脆弱,但凡能夠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來的人,都很難再冠以一個好字。
‘喝’
一聲輕斥,阿九早已是縱馬揚刀地殺入了人群,他的眼裏不曾有過遲疑,也不曾有過同情,拿起屠刀,便隻有袍澤和死人,不會再有第三者。他深深地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季節裏,年輕男子將他帶回寨子時的話:同情隻是弱者對弱者的施舍,要想成為一個強者,就得收起你那可憐的同情心。拿起了刀,便不會再有一個人無辜,所有敵人都隻會是你生存下去的阻礙。
當騎兵臨陣,當刀口染血,漢民們的胸腔裏燃起了一推火,眼神裏充斥著絕望與悲憤,奮死抵抗的漢民們都知道,已是生機難望。卻也有一些懦弱的漢民,他們受不住心底產生的恐懼選擇了逃跑,可在這一望無際地荒野裏,僅憑他們的雙腿,又豈能跑得過騎著馬的西北大漢。
“孫揚,你這麼做真的好嗎?大家都是漢人!”掠陣的馬匪中,儒生的心在滴血,他身材最是修長,他的肌膚宛如山上的雪,比最純淨的鹽還要白,雖然他已經經曆了無數次這樣的血腥屠戮,可他的心裏依舊很不是滋味。
“二弟!”年輕男子正是孫揚,也是這群人的頭,他沒有去看身後的儒生,他隻是嘴角帶著他慣有的,含著一絲冷意的笑,低沉著頭,用盡了渾身的氣力低吼道:“寨子裏已經沒有過冬的糧食了,七她們還等著這批糧食吃用,你不忍心了嗎?難道你狠心讓我們身後的女人崽子忍饑挨餓?這些人若是不死,死的便是她們,活在這樣的亂世,的確是這些人的不幸。待回去後,我會為他們默哀三分鍾!讓我來承擔這些煎熬,你,回去!”
“我們可以去劫掠羌人的!”麵對儒生的憤然反駁。孫楊選擇無視了他。
“二哥,你還是別了!”老三輕輕地扯了扯儒生的衣服,聲道。老三顯得有些文弱,他是一直跟隨老二的人,寨子裏的人都他最像老二,不過,他可不是一個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