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際,朝陽初升。
叮鈴——叮鈴——叮鈴——
一隻瘦弱青色毛驢脖間,清脆鈴兒晃動。脆聲彌漫在這林間徑。
驢背上坐著一道身影。這是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唇紅齒白,長發束在腦後,有幾分像道士髻。他側坐毛驢背上,一身洗得發白的麻布長衫。手捧一本泛黃書籍,隨著顛簸身形微微搖晃,靜靜翻看。
鳥兒嘰喳,初陽傾灑林海,薄霧套上一層金光。偶爾可見獸從樹叢探出頭,往少年這邊張望幾眼,蹦跳離開。
“孩兒,孩兒——”
一少年一青驢趕出幾裏,來至一山腳下,忽聞喊聲遙遙傳來。
喊聲怪異,尖銳異常。
驢背上少年抬起頭,打量四周。
“孩兒,俺在這兒,在這兒。”那怪聲從山腳下灌木叢後傳來。
荒山野嶺如此遭遇,少年神色依舊平靜。他輕拍身下驢背停下,翻身下來,撥開半人高灌木。
灌木後方是片寸草不生的平地,一個髒兮兮,毛臉雷公嘴的怪猴被壓在岩石下,隻露出頭和手掌。見到少年,那怪猴嬉笑幾聲:“總算見到活人了。”
少年問道:“孫悟空?”
“咦?你認得俺老孫名號?”岩石下灰頭土臉的猴臉驚異道。
“自然知曉。”少年道。“隻是不知你不是已成佛,怎又被壓在山下?”
少年表現的十足淡然,未有半點驚慌驚異。
“這……來話長。”孫猴子眼珠一轉,迅速轉移話茬,對少年身側直努嘴,舌頭伸得老長:“孩兒,幫俺個忙。看到那顆桃樹了嗎,俺數百年沒吃到桃了。”
少年順著孫悟空目光看去,就見幾丈外空地邊緣立著一棵生長茂盛的桃樹,樹上拳頭大的桃子累累,樹幹都被壓得彎曲。
“舉手之勞。”少年回答,走到桃樹邊抬頭伸手摘下桃子,隨即掀起衣袍接住。盞茶功夫摘了一兜,走到孫悟空身前傾倒而下。
孫悟空眼神放光,毛臉埋進桃子一陣亂拱。嗅嗅這個舔舔那個。
見此,少年輕拍去長袍灰塵,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孫悟空從桃子中探出頭,連忙叫喊。
“可還有事?”少年轉頭,黑眸奇怪看著它。
孫悟空蓬頭垢麵的毛臉一陣齜牙咧嘴:“別急著走啊,陪俺話。你叫甚?”
少年停止腳步:“李仙緣。”
“你一孩,往這荒山野嶺跑什麼?”
“赴武侯縣,考取童生。”
“讀書人?”猴子那隻毛手在下巴一陣抓撓,它隻能摸到這裏。
“正是。”
猴子吐字極快道:“俺老孫看你資質不凡,要不就跟俺學藝得了。當齊大聖的弟子,也不算埋沒了你。俺可是師承靈台方寸山,如何?”
李仙緣認真道:“我還要去參加鄉試。”
“你這孩兒,修得大道和讀書比哪個重要!”猴子眼珠一瞪。
李仙緣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讀書。”
孫悟空一怔,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模樣:“你這孩,怎地跟那太白老兒一般迂腐。放著大道不走偏走路!”
李仙緣拱手回答:“我資質愚鈍,生不是做修真者的料。反倒不如安心讀書,或許能略有成。”
“哪個迂腐老頭跟你的,俺用金箍棒打爛他的牙齒!”
“不用大聖勞心,如今他一口牙已經掉個精光。”李仙緣一板一眼回答。
孫悟空一時語塞,眼珠骨碌碌轉動:“不若這樣,俺可教授你點石成金之術,學成後無錢財之憂,可要學?”
“在下資質愚鈍,非數十年苦學不會有長進,還是罷了。”
“筋鬥雲,俺老孫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除了那如來老兒的手掌,地間無可匹敵。”
“此地離武侯縣尚有百餘裏,在下一個跟頭過去反倒要走十萬七千九百裏,不學。”
“七十二變!”孫猴子毛臉毛發炸起,氣急敗壞道。山似乎都隨之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