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王十九年秋,我爹去世,我繼任丞相。
仵作驗屍的結果表明,我爹是中毒身亡,尋遍了醫生,他們也不出來這叫什麼毒,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毒。
平王十九年,這一年不太平,初春,平王就以賣國的罪名囚禁了暗衛首領範騁愈,範騁愈被關了二十,看著刑部搜來的證據一言不發,最後被處死。夏末,駐守無忌城的辰國左將軍鄭淩被害,號令辰國大軍的將軍令差點被截,好在將軍令安全回到了戊城。經調查左將軍是被未國組織薩庫勒暗殺的。秋收後,我爹又中毒而死。
我爹死後,相府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按理我已經成了相府的主人,但是我從就是被寵大的紈絝子弟,對此一竅不通,於是本來已經搬出去住的三哥也搬了回來,暫替我主持相府。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國師為何會選擇我來繼丞相位。
不五哥,三哥十八歲就是平王欽定的榜眼,三年做到了禮部尚書,還兼了嗣子的老師,在朝中一向受好評;我七哥是辰國棋聖,雖然一心浸淫於棋道,可是書讀得也比我好;而我,從就不愛讀書,四書五經都沒背全,治個家都不行,更別治國了。
爹的葬禮之後就是繼任典禮。十二國的官僚製度大同異,而辰國的丞相製度,是十二國裏獨一無二的。其他國家的丞相都是競爭上崗,隻有辰國,丞相是周家世襲的。據辰國開國君主辰憲王在建國後論功行賞,周家功勞最大,為了憲王的霸業,周家人幾乎打光了,隻剩下一個兒子。憲王把他接進宮培養,駕崩前立下祖訓,周家丞相之位,不可動搖。辰國建國這麼多年,每代君王都謹遵這條祖訓。
給了權力,就要履行責任,周家是開國以來就能住在內城的家族,家教甚嚴,被管束得也更多,因為丞相的位子鐵定是給了我們家,所以我們家除了丞相以外的所有孩子,都隻能自謀出路,就算做官,一不能做武官,二官不能高過二品。
與丞相世襲相似的就是辰祺侯,何家世襲侯爺爵位。在辰國建國初期,憲王封了不少異姓侯和同姓侯,後來的幾百年裏,為了加固王權,逐一收回了封地,隻剩下一早就明哲保身,立誓永不參與國政的辰祺侯一家。何家是辰王的替身,打仗、封禪,或是出使其他國家,一律是辰祺侯來做。而且何家自古就和皇家結親,生的女孩兒都封了公主,要麼和親嫁了出去,要麼被下嫁給有功的人。是以何家雖身份尊貴,卻並無實權。
這些都是我爹死後,我三哥給我惡補的。什麼辰國的官僚製度,六部是哪六部,六部尚書、侍郎分別是誰,辰國的官員品級,上朝的禮儀…聽得我是頭昏腦漲,每次都睡著,每次都被三哥用竹板打手心痛醒。
我在房裏啃書本,五哥也坐在一邊陪我,是陪我,他就是在書房裏玩。
“這個現任的刑部尚書李大人,是前年剛上任的,…彧藍,彧藍?”三哥講著講著,我又趴了下去,其實也不是困,就是聽著膩歪,我就趴下裝睡,三哥又去找竹板,我心完了,又得挨手心兒,趕緊閉上了眼。
啪。
清脆的一聲響,我卻一點兒也不痛。
“彧白,你做什麼?”
“噓——”五哥輕聲道,“彧藍,睡覺。”
“還有三就是繼任大典了,彧藍馬上就要接任爹爹了,可是他還這樣…”
我趴著,感覺五哥抱住了我,“不打緊。彧藍,乖,可以的。”
良久,三哥歎了口氣,放下了竹板。可能真的因為累了,我就這樣睡著了。等我醒來,發現蓋在身上的毯子,三哥已經不在了,五哥還趴在桌子上玩我的筆筒,見我醒了,立刻笑了起來,對著我身後道:“冬葵,他醒了。”
我揉揉眼轉身,夫人就坐在我身後的椅子上看戲本子,見我醒了,指指桌上的粥,道:“餓了吧,早過了晚飯點,把粥喝了吧。”
我撇撇嘴:“讓廚房再做嘛,晚飯就喝粥吃得飽嘛…”
夫人把戲本子合上,道:“三哥了,你背不出繼任大典的禮儀,就不能吃東西,這還是我讓秋茗偷偷從廚房給你拿的呢,知足吧你。”
我欲哭無淚,為什麼娶了夫人,爹爹死後,我在家裏就變成了食物鏈底端?我不服啊!這時候我突然想起孫雨霽,她雖然總是壓我一頭,但是我被爹罰不許吃飯的時候總會想辦法弄東西給我吃。
夫人見我不話,道:“回魂!你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個青梅竹馬的那個孫什麼來著?”
“孫雨霽!”五哥笑嘻嘻接口道。
夫人不知從哪裏掏出糖來,遞給五哥:“對,孫雨霽,五哥得好,獎勵你。”
“哪兒跟哪兒啊?孫雨霽四年前就走了好嗎?而且到現在也不給我個信兒,肯定早把我忘了;而且孫雨霽喜歡的是我三哥,又不是我。”我喝著粥,看著五哥吃糖,也很想吃。
“那不礙著你喜歡她呀,再她是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是後來的,她對你照顧又無微不至……”
再讓夫人下去她能一夜,我放下勺子,走過去一把抱起夫人,道:“你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睡覺去。”
夫人皺眉:“周彧藍!放我下來!”
我充耳不聞,抱著她一路走回房間,秋茗本來在門口等我,見我抱著夫人進來,以為我們要行什麼羞羞的事情,忙關上門離開了。我把夫人放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道:“我去背書了,你先睡吧。”
“周彧藍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夫人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