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莫非王土(下)(1 / 3)

三。

如果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親,還有什麼人讓我又恨又怕的話,葛欹一定是頭一個。

葛欹並不是我家人——嚴格意義上不是,他是我姑姑的丈夫,也就是我姑父。我爹死前,他倆一人一半分朝堂,我爹主文他主武,管轄辰國所有的武將,葛欹不會一點兒武功,朝中所有武將卻對他心悅誠服,而且葛欹還作為朝廷的代言人,和江湖人士打著交道。所以就算他稱病不理事了快一年,威信不減。

我爹和葛欹同年出生,同年被國師選中當弟子,從一起學習一起長大,二人都很優秀,親密無間,甚至結了親家。入朝後,對方就成了彼此最大的對手,後來兩個人跟了不同的主子。在朝堂上,必有黨派,有了黨派,必有紛爭。這也是辰國的製度造成的。辰國最高統治者,自然是平王,在莊王駕崩時睿王年幼,莊王就立了輔政王宋氏,後來宋家一直作為輔政王,襲侯爵,比起何家,宋家在朝堂上有發言權,身份則不如何家尊貴,出於穩固朝局的考慮,曆代辰王都有意讓宋家和我們家相互製約。

平王的父親,也就是辰武王,是位雄才偉略的主子,在位五十年之久,武王駕崩時,比起二十五歲的且是女兒身的平王,三皇子韓苻更符合繼承人的條件,至於為什麼武王最後會立了平王,據平王是子憑母貴。平王生母,當今太後,也是武王的王後上官氏,三千寵愛在一身,冠絕後宮。而韓苻的母親不過是為婕妤,也不受寵愛,雖然生下了在朝中頗負盛名的皇子韓苻,和日後嫁給了何侯爺的靜安公主,在宮中仍不受寵。當時好些大臣上書請求武王立韓苻為嗣,武王充耳不聞。導致現在朝中還有很多大臣,心裏還是向著韓苻皇叔。也因此平王對韓苻皇叔心存忌憚,雖給了他王爺頭銜,領著俸祿,卻不給他實權。

而當今禦文王宋孤城,和平王政見素來不合,故與韓苻皇叔交好,而葛欹,在朝中人眼中,就是“親宋派”,自然也就和韓苻皇叔和禦文王關係好,這和我爹生前的理念大有不同。不過就算這樣,我爹早就立好的遺囑裏還是寫著,他死後,由葛欹代為管教我們。

我不喜歡葛欹,從就不喜歡。葛欹對我的管教比我爹還嚴,總是沒事找事教訓我一頓,這回回去肯定要挨罵。

我回了家,果不其然葛欹臭著一張臉坐在大堂。

“又上哪兒野去了?”

“你好像沒有權力過問我的生活。”我冷冷道。

“叫姑父,彧藍,我已經教了你十多年了,你怎麼就是學不會呢?”

“你再教二十年我也不會叫的。”我哼了一聲。

“我不介意一直教你。”葛欹喝了口茶,“叫姑父。”

“有事事,沒事滾蛋。”我煩道,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

“叫姑父。”他果然是不厭其煩,“這次東城巷的拆遷,陛下命了工部去做,讓我做督工,我本想推的,結果陛下不讓。”他笑著喝茶,這副做派我最是討厭,“何允晟在子夜樓養了個戲子的事兒我早就知道了。”

他此言一出,我心裏一驚。完了,葛欹這個人心思我捉摸不透,萬一他告訴了老侯爺,何允晟完了,軟青也完了。

葛欹見我麵露驚訝之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也知道了陳寒食這個釘子戶的事情,我來呢是想告訴你,你不能幹擾這次拆遷,相反,你要幫葉大人,完成這次拆遷。”

“我不!”我怒道,“你知道東城巷要是拆了,四姐辛辛苦苦建的子夜樓就沒有了!”

“橙兒不做生意也好,女孩子家,早點嫁人算了,子夜樓拆了,讓她消停消停。”葛欹得雲淡風輕,更加拂起了我心中的怒火。

“四姐為什麼不能做生意?為什麼女孩子家非隻有嫁人這一條出路?為什麼我得聽你的話?”

“你長這麼大,這脾氣還是沒有改,性子太急,這樣不好。”他搖了搖杯子,“關禁閉,這一個禮拜除了上朝,你哪兒也不許去,也不許何允晟進來,你一個人好好悔過。”他看了看我,補充,“我會請範大人調個暗衛過來看著你,你別想走出相府一步,還有——叫姑父。”

“你不能關我禁閉!”我瞪他。

“我完全可以,彧藍,叫姑父,明白嗎?你父親的遺囑裏有寫吧?還是要我找人把你父親的牌位拿過來,你對著牌位出出氣好了。”葛欹笑了起來,“好了,我明再來看你。”

葛欹笑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