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屠勳到蓉城辦事,將夜時接到一個電話。
“……勳哥,老班長家裏有急事用錢,但現在年末,你知道現在隊裏都要大整頓,本來老班長該回家探探親的,也抽不出時間。你知道老班長家裏有一個嫡親的閨女,快成年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半夜打電話來隊裏哭敘……我們瞅著老班這幾日心事重重的,肯定是有什麼事兒,他又不願意,我們擔心,要是能讓人去老班家裏瞧瞧……”
本來,這事兒他隻要一通電話,就能安排個人去李家瞧瞧,錢財什麼的都不是問題,很好解決。
也不知為什麼,就決定親自走一趟。而今想起來,他也覺得有些鬼使神差,明明當時有很多事等著自己處理。
後來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李老班是他進隊裏的第一位長官,對他的影響不,是一位令他印象深刻、十分敬佩的長輩。當年以他在班上的刺頭兒樣,李老班不僅沒有拿有色眼光看他,還對他十分照顧,算是他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位啟蒙老師。
他知道,李老班妻子早逝,留下一個女兒,今年約摸十七八歲大,正是高考的年紀。貌似後來也為孩子找了個後媽,但後媽不僅帶著一個大女兒,又為李老班生了個兒子才五六歲的樣子,更不可能好好照顧那個前妻的女兒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也沒打聽太多,就直接找到了李老班家所在軍屬區。
區很老。
據他所知,以李老班的銜位能分得的住房,兩居室,不會超過八十坪,這樣住著三個孩子,其中還有兩大姑娘,的確諸多不便。
他打了那個電話,電話接通時很吵,似是被其他人接了之後,立即被搶走,好一番輾轉,才到了正主手裏。
電話裏,女孩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還有幾聲咳嗽。
掛掉電話後五分鍾,他就看到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跑了出來。
至今,他對女孩的印象隻有幾個:個子不矮,應該遺傳了李老班的個頭;身形有點臃腫,現在家家戶戶條件好,把孩子養得圓滾滾的也不奇怪。大冬的,光看背景有點難分是男是女。至於容貌,姑娘戴著口罩,隻有一雙大眼睛,瞧著和李老班的濃眉大眼完全相合,他自動自發地將李老班的模樣套到了姑娘身上。雖然,好像,這樣嫁接粗暴了點。
女孩都沒多看他一眼,隻問,“你是我爸的朋友?”
他應聲“是”,便把早準備好的東西遞給女孩,動作就被女孩打住了。
“等等,”女孩警惕性回頭望了一眼,口氣明顯軟了幾分,“能不能,換個地方話,不要在這裏。”
他掃了一眼那方向,似乎的確有什麼眼光正在暗處窺探著,點了點頭,讓女孩上了車。
現在回憶起,當時這個李悅薇的言行,就透露出一種不同於她這個年紀的謹慎和成熟。
可是,她一個還沒滿十八的姑娘,日常生活主要都是學習,需要警惕什麼?似乎警惕的對象還是來自於自己所住的那個“家”。
基於職業習慣,他會不自覺地記下很多人事物的細節,並不深思。一旦需要,這些細節都會回到他的腦子裏,巨細糜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