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心機最為深沉的地方,除了官場就是風月場了。 . .
韓新翰沒有心機,所以他是官場的邊緣人,注定一輩子在太醫院處理文書,抓不住飛黃騰達的機會。他又是風月場的癡心人,注定學不會遊戲花叢,聞弦歌而知雅意。
丁香隻寥寥幾句話,就讓心神失守的韓新翰把剛才的事一一複述出來。他對丁香有意思,頗為她不平,的時候難免帶著情緒,卻渾然沒有注意丁香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
丁香一邊聽著韓新翰話,一邊哀怨自己命苦。她自被人賣到行院裏,學習吹拉彈唱,服侍男人。雖然滿心想跳出這個火坑,十來年也沒找到一條路子。
她知道韓新翰是沒有資本給她贖身的,然而自己姿色平平,技藝也平平,要想找到一位愛上她的金主實在要靠極好的運氣。
今鴇母的反應非但讓丁香絕望,更讓她最後一絲尊嚴落在地上,被踩踏得支流破碎。
人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尊嚴,就很容易做出傻事。
有些人會去做傷害別人的傻事,有些人則會用傷害自己來報複別人。
丁香送走了韓新翰,描眉畫唇,對著銅鏡裏的自己慘然一笑,投繯自盡。等丫鬟現的時候,丁香的屍體都已經冷了。
鴇母這回是真的傷心了。
丁香一死,之前投在她身上的銀子都打了水漂。她本來想用配冥婚的法子撈一些回來,偏偏連這個都找不到買家。眼看著屍體都要腫起來了,就連義莊的人都,若是再不落葬就要她們抬回去。
鴇母吃了大虧,自然不肯就此罷休。她轉念一想:丁香一死,不是正好去訛那個倒黴催的太醫嘛!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將丁香的屍體抬去了太醫院。
“冤枉啊!我女兒死得好冤啊!”鴇母在太醫院門前大聲哭喊,很快就聚起了一幫人。這裏往來者多是吃公家飯的,最有閑情逸致看熱鬧了。
當下就有人問那鴇母:“你抬著屍身跑到太醫院門口喊冤,恐怕來錯地方了吧。”
又有人給她支招:“若是你女兒吃了庸醫的藥而死,也不該來太醫院,該去順府告狀。”
鴇母早就動過心思,想丁香是吃了藥之後死的,辦徐樂一個庸醫殺人的罪名。不過衙門裏的常客跟她,仵作一眼就能看出人是投繯死的,還是別自作聰明的好。
於是鴇母就哭道:“我女兒是自己投繯上吊死的。”
旁人就奇怪道:“你女兒既然是自盡,你來太醫院喊什麼冤?”
鴇母就道:“太醫院的徐樂徐大夫,硬是要十兩診金。我女兒給不出,活生生地叫他逼死了啊!女兒啊,你怎麼如此狠心,就拋下母親走了啊!女兒啊,就十兩銀子啊,你怎麼這般想不開啊!”
眾人聽了不免心生同情。他們以己度人,真要是生了病,肯定是拿不出十兩銀子做診金的。雖然覺得貴,但是想想人家是太醫院的禦醫,那可是給銀子都未必能請得出來的,似乎十兩又不怎麼多了。
就有人對鴇母道:“你也是,滿大街的大夫不找,找禦醫可不得花錢嗎?人家肯去看就已經不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