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知道人心險惡,卻不知道人心能險惡得這等地步。 ..他跟著梁芳入宮沒多久,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徐樂沒來由心中一慌,預感到自己恐怕攤上事了。
而且這事還不。
梁芳突然轉頭獰笑:“你變裝潛入宮闈禁地,不知道有幾顆腦袋可以砍?唔,是啦,這事傳出去肯定有傷皇家體麵,所以多半會先給你淨身,當個名副其實的火者。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意思啦!”
一時間,他積怨已久的怨氣噴湧而出。
徐樂看了看梁芳,突然咧嘴一笑,道:“當個閹人的確是挺有意思的。”他見梁芳怒色衝頂,猛然動,撒腿就跑,邊跑邊叫道:“你還有幾十年的有意思日子可過,我就先走啦!”
梁芳哪裏見過如此不顧威儀的文官?別人碰到這種情況大多都嚇得大便失禁,如同呆雞一樣站在當場,而這個醫官看起來跑得比瘋狗還快!
梁芳連忙伸手去抓徐樂,當然是抓不到的。好在徐樂慌不擇路,竟然往前頭伏兵處撞去。
梁芳連忙跟上,扯著公鴨嗓子叫道:“別叫走了那賊子!”
徐樂是何等機靈,無數次在嫂嫂棍棒之下逃生,光靠腳趾頭都知道該往哪裏跑。他看似無頭蒼蠅一樣撞進了伏擊圈,卻是唯一的生路。如果往回跑,自己根本出不了宮門,那時候才是甕中之鱉,被人一圍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迎麵衝上來十來個宦官,手裏提著短棒,麵色凶狠。
曹吉祥真是搏兔也用全力,一定要辦得萬無一失。這些宦官都是宮人中力氣粗大的,別十個,就是單對單擒拿徐樂都綽綽有餘。然而徐樂根本不打算跟他們打。他知道憑自己的手段最多對付一下梁芳,不定勝負還在五五之間。所以他無論如何不能停下腳步,更不能跟人有半點牽扯。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很多遍,在地利上不輸給任何人。如果再要找一個鼓舞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輕身提縱術了。
徐樂常聽穆青友、羅雲等一幹錦衣衛:從都是練過的欺負沒練過的,練得好的欺負練得不好的。
相撲角抵摔跤如此,跑步騰挪閃躲同樣如此。
梁芳平時不過就是步快趨,何嚐有過撒開長腿狂奔的經驗?既不知道腳掌落地卸力的訣竅,也不明白控製呼吸的要領。隻追了徐樂二十來步,梁芳胸口裏就像是被火燒一樣,氣也喘不過來,嘴角也淌出口水,躬身塌腰,雙手扶著膝蓋,不甘心地望著徐樂的身影越跑越遠。
徐樂卻完全沒感覺,這跟他在穹窿山上的狂奔還差得遠呢,充其量算是熱身。在上山的時候雖然沒有人圍追堵截,但也有一股氣在——不能輸給戴思蒙呀。
奔跑間,徐樂看到了前麵甬道裏跑來的粗壯宦官,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
“打啊!”宦官舉起了短棒。
這種隨身短棒一般是做工用的,並不長,但是又粗又硬,打在身上不得骨斷筋連,欲死不能。曹吉祥權勢再大,即便趕在鬧市殺人,也不敢在禁中亂來,所以他需要打服徐樂,然後以“亂禁”之罪走合法程序,借國法之刀來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