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真心不願意在大同長久生活下去。他覺得江南水鄉才是家,每餐都有飽滿油亮的白米飯,有散發著青蔥老薑黃酒香氣,清蒸出來的鱸魚。如果蘇州是溫婉少女,大同就簡直是個悍婦,一旦翻臉就整地飛沙走石,絲毫不留情麵。
佟晚晴和唐笑笑等一眾女子倒比徐樂要豁達得多。她們雖然也為大同幹燥的氣候傷了皮膚而煩心,但終究不覺得在這兒生活是受苦。背井離鄉是人間慘事,但是在外遊宦卻算光宗耀祖。隻要熬過這十年二十年,樂不定還能給家裏掙個誥命呢。
黃仁、李金方、秦康在江南都還是學徒,隻背了幾本醫書,根本沒有資格坐堂。然而在醫學氛圍淡薄的大同,巫醫都還能大行其道,以他們的資質和實力,竟然都算是好大夫。
這讓三人十分欣喜,頭回見到如此不挑剔的病人,每都能有機會臨床問診,師父就站在旁邊指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裏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人間仙境一般!
呂欽本來執泥於讀書人的身份,不肯“屈尊紆貴”當個大夫,但是跟黃仁他們相處日久,也開始以醫生這個職業為榮——主要也是受到病人的感激,享受到了幫助別人的快樂。
有徐樂這塊醫官招牌,外加四個“醫術高超”的徒弟,尚儒客棧很快就成了大同以及周邊附近上百裏都有名的醫館。在呂欽解決了心障之後,客棧的後院就正式掛出了牌子:尚儒醫館。
雖然醫家就是醫家,但是隨著有人喊出“道醫”,要開宗立派,那麼崇尚儒家的醫生也當然能理直氣壯地掛出“尚儒”來。
病人不在乎醫生的哲學信仰,他們連巫醫都能接受,隻要能治好病就行了。徐樂也不在乎招牌是什麼,隻要有病人來就行,他看著手裏的醫案漸漸增厚,心情美麗得無以複加——佟晚晴與他類似,不過是看著診金漸多而高興。
如果不是因為餐食、風沙和氣候幹燥,徐樂覺得自己在大同呆上幾年也未必不可以。唐笑笑則覺得就在這裏安家也沒什麼不好,隻要爹娘肯賣了蘇州的房子搬過來。
然而以徐樂的惹事精賦,注定一個地方沒法呆太久,所以佟晚晴已經做好吧搬家準備,隻是不知道這個叔子下回惹出大麻煩是什麼時候。
佟晚晴就這樣提心吊膽了大半年,每次代王府來人請徐樂過去,她都要耳提麵命,生怕樂惹出麻煩。
徐樂本來是很喜歡去代王府的,因為可以見到神仙姐姐,有時候還能聽顧清蘿和弦而歌,這時候就像是身在仙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讓自己遲遲不敢將訂婚的事告訴顧清蘿,似乎有所畏懼,又似乎有所期待。
後來嘛,就沒有後來了。
顧清蘿再次發揮她的本性,留書一封便告辭離去。
就連代王妃都不知道自己的閨中好友去了哪裏,隻告訴徐樂顧清蘿手裏有好幾封書信,有寫給肅王妃的,有寫給楚王妃的,還有寫給魯王妃的……所以她無論去哪邊,都是王府的座上客,非江湖傳聞能夠打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