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但諺語普指的是北方,關內的時令總是要晚些,即便是被稱作省內小江南的晉安,直到清明過後,春的氣息才日漸濃厚起來。
時令到了四月中旬,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青林鎮的山山嶺嶺桃花、杏花杜鵑花競相綻放,萬山紅遍的氣勢讓人流連忘返,接著再一遍春風,再一遍春雨,山就全遍綠了,遠看山起霧,近看山如煙,鴨綠江兩岸草長鶯飛,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一年之際在於春。徜徉在初春的季節裏,孫少華的心情格外的好。一是在新兵下連前,他被站裏正式下令,成為列車排的副班長,警銜也由一道細杠的列兵,變成了一粗一細的下士,每當見到新兵見到他恭敬的立正喊道“孫班長好!”時,也從內心深處升騰起做為老兵和有了明確具體職務副班長的那種優越和自豪感。
孫少華的好心情還來源於他已從楊戩那裏得到明確具體的消息:省總隊決定兩年兵可以考學!至於考省武警指揮學校還是教導大隊預提幹部培訓班他還沒有想好,在經曆了一冬的深入係統複習後,他對考學提幹一事充滿了信心和期待。
孫少華的好心情也來源於張芸巧的回信。這是自從歲末年初收到她的賀卡,他在等到學校開學時回了一封信以後張芸巧的再次回信。信的內容不短不長,對孫少華信中提到的幾件事都做了一一回應,比如說考學問題,她很積極正麵的予以鼓勵和支持,並引用了:“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對子給孫少華打氣。
工工整整的字體,略顯稚嫩的字跡帶著筆鋒透過信紙的力度,孫少華看著信,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在延州師範圖書館門口遇見張芸巧時的情形,懷抱著書本,清秀單純、戴著窄邊眼鏡的高個女孩,像一杯清水般的透明,不諳世事,她甚至沒有陳香那樣並不複雜的心機,或許生活在她的眼中隻有好與不好之分,對於不好的那部分,隻要簡單的規避一下就可以了的那麼簡單,純淨的讓人怦然心動。
孫少華在給張芸巧這封信的末尾,提到了他們在延州見麵時砸碎她鋼筆的那個話茬,信中他開玩笑地說:那麼貴重的鋼筆我怕丟了,隻好存在了商場裏,下次回去一定帶給你。他沒想到,張芸巧對此事也做了回應,說不用你親自送,我會親自取的。親自來取?千裏迢迢到部隊來?看到這,孫少華不禁浮想聯翩起來。
沒有人追嗎?孫少華不相信,特別是在大學那種欲望和情緒可以充分表達的空間和氛圍裏。他把信反複看了好幾遍,收攏著自己的情緒,得出這樣一個說服自己的結論:這或許是人家女孩交流情感、表達思想的一個方式,自己可別自作多情的想多了。
時令進入到四月下旬,淅淅瀝瀝的春雨一直下個不停,這天下午,排長周易鋒忽然找到正在班裏複習的孫少華,說經過和站領導的請示研究,準備派他到列車排附近的月亮灣村小學校任一段時間的代課老師。
“沒有其他人選了嗎?”孫少華一萬個不想去。
“月亮灣小學是咱們排的共建單位,老校長病重住院,唯一的正式老師正在休著產假,李參花自己實在忙不過來,你在咱們排學曆最高,是最合適的人選。再說了,單位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會隨時把你召回的。”排長周易鋒言辭懇切。
“還有,你可以邊教書邊複習啊,兩不誤的。”周易鋒又急著補充說。
“是…我服從領導安排。”孫少華不情願地答應下來。
這邊周易鋒剛走,蘇萬春立刻把孫少華少華叫到一邊,神情緊張地問:“你到底答應啦?”
“要不你去?”孫少華沒有好氣地說。
“我到是想去…”蘇萬春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想了想懦弱地對孫少華說:“那個…李參花是我的準備發展的對象,你可別對他有啥企圖啊!”
“以為我是你呢?那麼不講究?!”孫少華怒了。
月亮灣村在列車排的東南方向,距列車排有著不到四公裏的路程。翻過界江邊上的一個漫坡,遠遠就能看見猶如月芽般的山坳裏,掩映在楊柳綠蔭中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月亮灣小學校就坐落在村的東南角,旗杆上飄揚的五星紅旗鮮豔奪目。
讓孫少華意外的是,個頭不高、一頭灰白頭發的五十多歲老校長抱病和李參花一道親自在村口迎接他,遠遠望去像是爺孫倆,老人領著他參觀了學校的校舍和教室,還認真介紹了學校的基本情況,最後在李參花的一再勸說下,才拖著病痛的身軀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