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解 惑(1 / 2)

“我的母親臨死要我一定要照顧好我妹妹,我也答應了她,就算她不說,我也會用我的生命去保護我妹妹。”文迪閉上了眼睛,繼續說著,“可是在我離開家的這幾年中,妹妹已經出現很大變化,和我記憶的中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完全不同了……”

“我妹妹從小就很黏我,不管我去哪都抓著我的衣角,有的時候我甚至很煩她,覺得她是一個跟屁蟲,帶給了我那麼多麻煩;可是不管我怎麼不耐煩,她都不會哭鬧,其實是因為她很聰明,知道越鬧越容易被我討厭。記得起離開的時候,平時害羞的妹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又哭又鬧,發瘋一樣拽著我的褲腳,不讓我走。可那時我還是狠心地把她的手撇下了,去尋找我的前程。”

“等到我再看到她時,她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在我離開家的這些年裏,我媽媽因為害怕她也會被文家的人帶走,也為了在混亂的貧民區裏保護她的安全,所以做出了一些極端的事情……”文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透出了無盡的疲憊感。

“極端的事情?”馬凱小心翼翼地問。

“我媽媽在家門上上了三把大鎖,同時所有的窗子都被用厚木板釘死了。隻要她出去工作,就一定要把我妹妹關在那密不透光的屋子裏。我自己嚐試了待在那一絲光線都沒有的小屋裏是什麼滋味,和軍隊裏的禁閉房也差不多。正常人在那裏麵帶上兩天就要發狂發,而我妹妹在那裏麵一待就是好幾年!”

“我聽鄰居們說剛開始我媽媽把妹妹關在家裏的時候,她還會反抗哭鬧,可是他們都怕我媽媽發火,所以不敢多管閑事。時間一久她已經連哭鬧反抗都忘記,變得再也不願和別人接觸,也不愛開口說話,封鎖了自己的內心。她是得了心理上的疾病,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瓷娃娃。”

聽著文迪述說著家庭慘劇,馬凱知道其實這時的文迪母親已經在失去兒子的悲慟下,變得有些精神失常了,可是文迪顯然不會接受這樣的說法。他在對母親的描述中盡是這個女人如何不幸,而從不承認她不正常的行為。不過既然文迪回避了這些事實,馬凱自然也不會去觸碰雷區,點破這些。

“那個時候的我簡直恨透了文氏家族,我覺得完全是因為他們的涼薄無情,我母親和妹妹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在處理了媽媽的後事後,我發誓不會再與他們有任何交集,我帶著妹妹四處討生活,反正無論如何是不打算再回文家了。可是沒有想到文家的勢力竟然是如此之大,在他們的刻意阻擾之下我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更不用說請醫生為妹妹治病了。我如果一個人的話無論怎樣都可以活下去,但妹妹等不了,她的毛病越拖越糟糕,我不能讓她的人生就這麼走向黑暗。”

“於是我在掙紮再三之後,還是向文家妥協求饒了,我那時才發現在這個時代,個人的力量是多麼的單薄,誓言是多麼的無力,任何人想要獨善其身都不可能。我暗中溝通了在文家裏一位極受寵的朋友,托她為我斡旋,最後終於帶著妹妹回到了文家的庇護之下。隻不過家族對我已經不再重視,甚至有意的無視於我,之前的榮寵早就煙消雲散。”

“然而我並不在意,隻要有一個安定的生活,可以為妹妹治病的地方,這都不算什麼。經曆了這些之後,我開始考慮我們的人生為什麼變得這麼可悲,每個人都隻是想追求屬於自己的小小幸福,可到頭來都走向了破滅,是因為霸道涼薄的文家嗎?我一開始覺得是的,我甚至把打倒文家作為自己的複仇目標,可我發現就算是文家其實也不過是這個畸形時代的可悲產物,他們之所以為做出這些有悖常情的事情,並不是因為權勢滔天而任意妄為,反而恰恰是因為他們的恐懼和弱小……”

“恐懼?弱小?”馬凱完全呆住了,文迪的這具話讓他徹底理解不能,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文氏集團,那是何等的龐然大物,名副其實的經濟帝國,亞洲聯邦的軍工柱石,站在這個社-會-階-級頂層的怪物。他們和恐懼、弱小這兩個詞專為底層貧苦老百姓而生的詞,怎麼可能沾得上邊?

“這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年代,無數的龐大家族在短短數十年間轟然毀滅,這些事情屢見不鮮,每年都有好幾件上演。這個糟糕的時代,人類的生存空間和生產資源都被限製在一個極小的範圍裏,所有的鬥爭都變得赤裸裸,無比的直接和迅速。很多大家族昨天還是衣著鮮亮,生活無憂,可今天醒來已經是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越是龐大的家族,生存的恐懼就越是巨大,就像是他們自身的陰影一樣,揮之不去。所有的人都把矛頭對準了壟-斷社會資源的大家族,一旦有所事變,政-府肯定先拿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積蓄民-怨的家族開刀;而他們的對手也早就虎視眈眈,隨時準備上來分而食之。這就是他們的恐懼,每個大家族都麵對著這樣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