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看著葉春秋,月色下的粗壯漢子擦拭了眼淚,又吸了吸鼻涕。
旋即他笑了:“你看,現在我抓住了這個機會,可能在你眼裏,可憐又卑微,甚至沒臉沒皮,不知羞恥,可是我錢謙不是狀元公,不是禦史清流,我隻有這一條路,所以……”
他看著葉春秋,肅然地道:“你若是將我當……從前那個錢謙看,在我眼裏,你還是那個春秋,那個我們曾經福禍與共的朋友,可若是你鄙夷我,你瞧不起我,那麼我錢謙也高攀不上葉侍學。”
罷,他從葉春秋身邊錯身而過。
葉春秋一時無語,他不知該什麼,他絕沒有瞧不起錢謙的意思,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利,從前他們一齊剿倭,逢年過節,在京中無依無靠的錢謙總是會在葉家過節,大家雖然未必能談到一處去,卻也算是難得的至交好友。
隻是……葉春秋知道,這時候若是安慰他,或許會留給他一個假惺惺的印象,可若是他這樣做不對,他已經過了,這是他的機會,他沒有選擇。
這便是軍戶出身之人的無奈,別看他是什麼世襲千戶,後來又因功封了伯爵,可是在這個朝廷裏,他依然還是一個不起眼的武夫。
猛地,一顆賊星劃過了穹。
葉春秋眼眸一亮,抬著頭道:“錢大哥,快來看賊星。”
錢謙拖著沉重的步伐與葉春秋錯身而過後,他的眼裏噙著淚,剛走幾步,便聽到葉春秋的聲音。
他身軀一抖,似在猶豫。
葉春秋在他身後道;“快看,再不看就沒了。”
錢謙猛地一下回過頭去,甩幹了淚,也抬著頭道:“在哪裏,在哪裏。”
抬起頭,正好看到一顆賊星在夜色中劃過,錢謙唇邊終於泛出了笑意,拍了拍葉春秋的肩,而後板著臉道:“往後不可叫錢大哥,我不愛聽,我叫你叔父,你直呼其名就好了。”
葉春秋朝他眨眨眼道:“春秋明白了。”
二人齊肩回到營地,才各自睡下。
次日拂曉,隊伍繼續啟程,終於出了大同的地界,而後一路朝著京師行進。
一出大同,漸漸便可看到人煙,眾人便覺得饑腸轆轆,少不得禍害一下鄉裏。
……………………………………
北京城裏。
大同的災荒幾乎使內閣方寸大亂。
陛下跑了,至今還沒有音訊來,而大同在地崩和瘟疫的雙重打擊下,最後又會變成何等的人間地獄,卻也是未知。
張太後已經宣閣老們覲見了幾次,幾個閣臣幾乎是不勝其煩。
雖然宮中拒不承認陛下不見蹤影,可是百官的心思多,怎麼看不出異樣?
陛下已經許多日子沒有上朝了,雖然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可宮中的宦官居然都嚴令出宮,而連日都是內閣票擬,司禮監朱批,根本就沒有過一張陛下的批複,內閣幾位學士,這些日子都顯得格外的焦慮,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可就真的是大家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