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公此時不由在心裏想著,外間都京官窮三代,不會正應了此理吧?
再仔細看葉春秋穿著的常服,隻是一件半舊的儒衫,穿在他身上,倒是顯得整個人斯斯文文,更有幾分氣質,可……看著怎麼有些窮?
不像京中大官的做派啊。
他心裏略略有些失望,反而覺得自己的新袍子有點兒刺眼,太醒目了。真有些恨不得立即叫後頭的廝將身上的新衣都脫下來!
孫少爺都這樣寒酸,你們穿什麼新衣?
連個炮仗都沒有啊。
他心裏又是感慨,又是空落落的,一個勁的隻想著……怎麼就不放炮仗呢?
上了棧橋,便見幾輛馬車停在這裏,竟是沒有轎子。
老太公咳嗽幾聲,神情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坐馬車啊?
葉春秋在旁帶著笑容道:“這是鎮國府最時……”
老太公也努力地露出幾分笑意,一副很理解的樣子打斷葉春秋的話:“老夫曉得,最時新的車嘛,方圓百裏也挑不出更好的,可謂百裏挑一,優中選優是也。”
咦,葉春秋倒是愣住了,這葉老太公怎麼像是自己肚中的蛔蟲?
誰曉得葉老太公下一句道:“河東的那個老孫,他就是這樣誇他家驢的,隔壁的那趙婆娘,你是見過的吧,她買個破釵子也是這樣逢人就的。”
葉老太公心裏是有點氣的,沒有炮仗倒也罷了,你特麼的拉馬車來,這馬車……是下人們才坐的,連河西的保長都坐轎子呢,那才是體麵啊。
葉柏心裏藏不住事,將葉春秋拉過來道:“我春秋啊,總要放幾個鞭炮嘛,別人瞧了,會笑話的。”他努努嘴,朝後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來了這麼多親族……你大父麵上不好看。”
葉春秋恍然大悟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其實京師不比地方,許多人都奉行低調,就算是閣老這個級別,估計也隻是關起門來講氣派,畢竟這京裏貴人實在太多了,自己一個的侍學,若是鮮衣怒馬,跟遊街似地迎接親戚,那些禦史曉得會怎樣彈劾呢?
在京中生活的日子不算短了,葉春秋已經習慣了這種出入簡樸的生活,京官和地方官確實不一樣,一個的七品縣令出門,那可都是要有人打牌子敲鑼的,可是在京師,你敲鑼試試看,作死。
也就是,這葉老太公失望了,葉老太公失望不打緊,這一趟來,有不少族人主動請纓跟著一起來呢,葉老太公多半是無有不允,為啥,春秋出息了啊,所謂富貴不歸故裏,猶如錦衣夜行,現在葉春秋父子是難回鄉的,那就帶著你們這幫子人進京去見一見世麵,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現在倒好……
隻是連爆竹都沒有……
葉春秋一時也是有點犯難,這兒是鎮國府碼頭,又不是城裏,也尋不到買爆竹的攤子。
葉春秋想了想,突然眼眸一亮,很認真地點頭道:“有,有的,有炮仗。”
他忙是到葉老太公跟前,道:“隻是這炮仗太大了,就怕驚著大父。”
一見孫兒要哄自己開心,葉老太公很霸氣地道:“無妨,大父什麼場麵沒見過。”
話到這個份上了,葉春秋也是無言以對,叫了個車夫來,低聲咕噥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