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裏的畢竟都是讀書人,家境困苦的有,可是相比於真正的勞苦大眾,生活卻還是要優裕一些,現在被如此地折騰,半輩子的苦就在今日吃了,不跳起來罵娘就不錯了。
可是這時候,卻有人跳出來,厲聲道:“你罵誰?”
話的人,一臉的憤怒,帶著明顯的北地口音,捋著袖子就要動手。
那剛才調侃著葉春秋不好的話的人遲疑了一下,有些畏懼,卻還是壯著膽子想繼續要點什麼,就在這時,又有一些人站了起來,隻瞪大著眼睛,對這人怒目而視。
這人立即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便埋著頭不敢再什麼了。
葉世寬不由愣了一下,他明明看到站起來的幾人方才也是累得跟狗一樣,就差點沒趴下了,怎麼反而維護起了自己那遠房的堂侄了?
這時候,卻又有人低聲議論:“這些是宣府大同的人,別惹,招募來的五百人裏,有七十多個都是大同人,進了營,逢人就葉侍學乃是他們的再生父母,在他們的麵前,誰敢一句葉侍學的不是,人家是要拚命的。”
葉世寬恍然大悟,之前的確也聽過大同花、地崩之類的話,這些事,他多少有些印象,不過記憶不大清晰,畢竟那大同的崩地裂、瘟疫流行距離寧波過於遙遠,很難感同身受。
正午用過了飯,憩一番,緊接其後,便是那許傑凜然入賬,將一個個渾身骨頭要散架的人拎起來,而後一個個被帶去校場繼續操練。
依舊還是煉體術,他們隻是簡單的煉體術,可即便如此,卻依舊讓葉世寬百爪撓心,痛苦不堪,許傑雖是在旁監督,卻也一起操練,隻是煉體術的動作,卻比那些新兵的難了不知多少倍。
一日操練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盡到了極點,好在飯菜供應卻是充足的,倒也不至於營養跟不上。
到了夜裏,便是夜課,眾人席地在明倫堂坐著,由葉春秋親自開講,講授的無非還是軍規,仁義禮智信之類,隻是和起初三的聽講全然不同了,前三不需操練,所以大家的心思還甚是活躍,雖是坐在那裏,可有人思鄉,有人想著與人打交道,有人滿腦子想著如何鑽營討好老兵,可是現在,至少葉世寬覺得,自己腦子裏已經空空如也了。
這是一種疲憊到腦子都不想動的感覺,所以今日夜課的灌輸,和前幾日不同,前幾日有人教授什麼,葉世寬還會在心裏頗有微詞一下,這條軍法也太嚴苛了,噢,憑什麼非要死戰到底,我不過是拿錢當差而已,犯得著拚命嗎?
可是現在,這些東西,與其是講授,倒不如直接是灌輸,粗暴而簡單,最是疲累不堪,也是人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內容,足以讓人牢記於心,不再有任何的心理抵抗。
讀書人的花花腸子,此刻都被消磨了個幹淨。
一連數日都是如此,每日累得生不如死,從起初的驚喜,到後來的抱怨,再之後,就隻剩下了麻木,因為他們現,每一日對於他們來都是一樣的,罡拂曉張開眼,葉世寬就能聽到許傑熟悉的聲音,他一聲厲喝,所有人迅起來,接著是晨跑,是煉體術的操練,一日又一日,時間對他們來,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