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葉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葉春秋知道葉景這一趟在寧夏的經曆,定是有著許多的感悟。Ww WCOM
葉春秋這會子難得地表現出了一點孩子的一麵,邊低頭走著,邊故意用靴子踩在大雪融化之後的水窪上,口裏道:“還請父親賜教。”
聽到葉春秋反問自己,葉景眼中的目光顯得深幽了起來,道:“朝廷之所以慎重其事地將為夫召回京師,而後派遣為夫前往遼東,其實並不是因為為父重要,而是因為,在這朝廷哪,真正肯去做事的人太少了,現在人人都想要做清流,我大明最好的賢才,都希望能入翰林,最少,起碼能去做個學官,做個禦史也好,再次之,就是去做地方的知府、布政使,又或者是判官、提刑,唯獨這掌兵,放去邊鎮裏和武人打交道的,卻是寥寥無幾,這一去,就等於是從清入了濁,猶如蓮花陷入了汙泥之中,嗬……”
葉景嗬了一口氣,口裏吐出了白氣,看著那白氣在空間慢慢消散,眉頭漸漸深鎖,顯然因為寧夏之行,使他更能清晰更直觀地對這個世界,也有了更深沉的感悟。
若隻是一直地閉門讀書,是很難見識到不同的事情,便也難以有這樣的感悟了,也正因為如此,葉景才顯得憂心,因為從前這個中央帝國,他曾看到了太多太多花團錦簇的一麵,可是真正的看到了另一麵的陰暗和汙濁,使他從前的心念開始生動搖。
頓了半響,見葉春秋沒有話,葉景便又道:“所以啊,為父雖是資質平庸,可是難得卻肯腳踏實地,朝廷最缺的,或許不是那些清流之輩,也不是那些調去邊鎮,便嗚呼哀哉的文官老爺,在寧夏,也並非沒有文官,可是他們呢,都是紙上談兵,拿著聖人書去治病,這怎麼能行呢?來也可笑,到了寧夏,方才知道,聖人的那些經典,竟是全然無用,可是偏偏,這大明最重要的,卻是那本論語。”
葉春秋此時笑了,終於接口道:“這就好像太祖高皇帝的大誥一樣,明知道世情已經改變了,太祖的治國方子,早就成了無用之物,可許多人明白,不能,也不敢,所以大家裝模作樣地熟讀大誥,偏偏到了真正做事的時候,卻都將這大誥擺到了一邊,世間的事,大抵如此,看似可笑,卻也是無可奈何。”
“是啊,無可奈何。”葉景點頭應道,沉默了一會,才又繼續道:“此番去遼東,卻不知是什麼光景,但願為父能為朝廷,當然……也是為了你……”到這裏,他深深地看了葉春秋一眼,眼中浮著堅定之色,道:“做一些事吧。”
葉景的話令葉春秋不禁心頭一動,卻沒有什麼。
自從父子二人為官後,相處的時間變得少了,甚至很多時候,相隔千裏,可是當初相依為命的父子親情,是什麼時候不會變,即使葉春秋知道父親並不是那種玲瓏之人,卻也相信,父親對他的好,更明白,這份心意,已經成為了葉景奮鬥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