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三人,少年時認識,到現在,已有十多年了,雖是後來因為彼此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所要奮鬥的目標,相聚的時間少了,可是對於張晉的性子,葉春秋依舊是再了解不過了。
這個家夥,遇到什麼大事,口裏雖是得振振有詞,可事實上,並不是一個真正有什麼大誌氣的人。
反而是陳蓉,性子較為內斂,素來不怎麼露聲色,卻是個心思很縝密的人。
所以對於張晉略帶囂張的話,葉春秋大抵是笑一笑便過去,不會太記在心上。
倒是他見陳蓉滿是踟躕,便忍不住道:“我就知道這一次的酒,一定喝得不甚痛快的,大家心裏都有心事啊,罷,陳兄,有什麼話,但無妨。”
陳蓉歎了口氣,才道:“我這輩子啊,其實也沒多大出息,唯一做成的一件事,就是這太白詩社了,至於我個人的榮辱,其實早就不敢巴望了。”
“這底下的人都想讀書,讀書是為了什麼呢?無非就是金榜題名,成為人上之人而已。春秋,實在話,當初的我,確實也是這個心思,可是很快我便明白了,我這輩子有了更大的意義,不是金榜題名,是將這詩社,好生地壯大。”
“原以為,詩社是以文會友,可是哪裏會想到這詩社本就是不如意的人聚在一起,相互切磋一些學問,而那些如意的人,倒是不太願意進這詩社,反是這一個個不如意的人,而今卻是成了新政最至關重要的突破口。”
“我若是現在我已經無心功名,你一定不信我,不過……完全沒有,那的確是假的,隻是已經沒有別人那般熱衷罷了。人生在世,無非求的是這史筆上留一個名而已,所以既然陛下托付給了我重任,我就一定要將此事做好。”
到這裏,他情真意切地看著葉春秋,繼續道:“可我終究是想不明白,若是不以八股取士,當以什麼取士呢?”
葉春秋笑了,道:“你們可有想過,當初太祖開了八股,是為了什麼?”
其實自八股取士以來,到了如今,大家已將八股文奉若神明,這畢竟是求取功名的唯一渠道,所以大家隻知道埋頭去讀八股文,可是葉春秋這時反問出這麼一句話,卻是讓人深思了。
是啊,開八股是為了什麼?
是檢驗讀書人的學問!
這是有道理的,誰都知道,八股文可不好做,能做好一篇八股文的人,那這人的水平都不會太差。至少這四書五經,肯定是熟記於心,而且一定是聰明伶俐的人,死讀書的人,固然有機會能夠得一個功名,可想要在成千上萬個死讀書的人裏脫穎而出,一定會擁有超高的智慧。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也正因為如此,但凡能金榜題名的人,沒有一個人是大家不佩服的,絕不會有人敢,考中的人是不學無術。
而朝中的百官,也證實了這一點,曆經了百五十年,大明的進士們,沒一個不是省油的燈,湧現出了不知多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