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自然無法理解這種與物理化學不合理的現象,他的心思並不在此,他更在意的是,能有一個合適的聆聽者。至於,這個聆聽者為什麼會選擇了秦曉路,原因決計不是他對秦曉路的信任超越了所有的人,而是,秦曉路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對,這段日子,他們熟悉了,但是,他知道,秦曉路是外來租戶,他會離開的,然後,又是陌生人了。多年的人際往來,他知道了,傷害你的人,一定是你熟悉的、甚至是親近的人。
陌生人,就宛如那偏僻的樹洞,無論你對它什麼,它絕對不會傷害你。
秦曉路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道:“後來呢?”
“後來……”
秦叔雙手抱頭,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了頭,低低聲,仿佛喃喃自語:“那一,是周末,我帶著老婆孩子出去遊玩,一家子本來快樂的很,可是,可是,那妖精,竟然打電話過來!當時,我們一家正在飯店吃飯,早聽得閑言碎語的妻子向我討手機,我自然不敢,哪知,她一氣之下衝出馬路,心神恍惚之下,迎頭撞上輛大貨車……”
秦曉路手上的酒冒泡更盛,一串串的,如果不是秦叔低頭不見,一定引為怪事。
“後來呢?”
他似乎隻會麻木而機械的重複這兩個字了。
“後來……”
秦叔手指用力,揪著頭發,秦曉路抬頭望去,但見得,他的頭發已大半花白,五十出頭的人,在這個年紀,原本不該如此衰老的,自然是內疚和自責折磨所致。
卻聽得秦叔痛苦的呻吟道:“後來,不僅妻子撒手人寰,孩子也失蹤了……”
秦曉路道:“那麼,您可曾找過孩子?”
秦叔把頭抬起,看著秦曉路,猛點頭,道:“當然找過,而且,我還把工作辭了,各地尋找,足有五年餘,足跡遍大江南北,但是,結果仍是無跡可尋。”
秦曉路道:“那麼,您後來就放棄了?”
秦叔道:“我從來沒有放棄!我在想,那麼多年過去了,孩子如果遭遇不幸的話那是無話可了,如果他幸以生存,長大後,當會認路回來。”
秦曉路道:“認路?孩子當年多大了,認得路麼?”
秦叔很肯定道:“孩子五歲半了,如果別的孩子我不敢,可是,我那孩子很聰明,認過的東西過目不忘,記憶力很強,所以……”
秦曉路終於明白了什麼,接口道:“所以,即使光明集團給您再高的條件您都不走,便是希望,有那麼一,您的孩子回來這裏,可以找到您!”
秦叔點點頭:“正是。”
秦曉路沉默不語了。
秦叔微露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老弟,今晚我向你大倒苦水,委屈你了,謝謝你啊。”
秦曉路道:“其實,我比較好奇的是,既然您妻子不在了,那個女子怎麼就沒有跟你呢?”
秦叔哼了一聲,悻悻道:“那妖精勾搭與我,隻不過是利用我的關係轉正而已,當我促成她後,翻臉比翻書還快。”
秦曉路歎了口氣,輕輕道:“可是,人家現在已是教育局副局了,您卻是……”
秦叔猛的一震,盯著秦曉路,露出無比震驚:“你如何知道她……你,你是什麼人?”
秦曉路笑笑道:“我?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他長身而起,“時候不早了,也都喝了不少,休息吧。”
他轉身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秦叔怔怔的,腦子裏回蕩他那一句: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