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如畫的眉眼下一點淚痣,風塵又婉轉。
冰涼的積水沾濕了他一身。
暮朝歌握著一塊尖利的石塊,指尖滲著血,月白的衣袍汙穢不堪,披散的長發恍若盛了一彎白雪,浸在陰影裏的半張臉,蒼冷又脆弱。
太叔妤走過去,俯身抱住他,啞聲笑:“對不起,我來晚啦。”
暮朝歌遲鈍地轉頭,低首,看向懷裏的人,似乎有些發愣,好一會兒,輕輕開口,道:“我不想忘。”
“那就不忘。以後我陪你一起記。”太叔妤將尾指與暮朝歌相纏,“保證。這次絕對絕對,不會再食言了。”
暮朝歌頓一下,然後突然皺了皺眉,道:“我現在不好看了。”
太叔妤聞言肩頭抖動,空閑的一隻手圈禁著暮朝歌肩頭,頭埋在他頸窩裏,似乎忍俊不禁,悶笑:“事兒,你都豔壓我多少年了,也該讓讓我。以後我來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暮朝歌又頓了一下,同意了:“嗯。”
隨後一時沒有人再開口。
太叔妤將手滑下,落到暮朝歌腳踝處,摸索到粗礪的鐵鏈,碾碎,尖利的碎屑霎時刺進指尖。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雙沁涼的玉骨捕捉後緊緊握住。
太叔妤又笑:“暮朝歌……你,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暮朝歌怔住,隨即動作輕而不容置喙地,緩緩抬起了太叔妤的臉。
早已是淚流滿麵。
太叔妤哭得很克製,幾近無聲無息。
無聲無息,聲嘶力竭。
她咬緊牙關,渾身不住發抖。
“阿妤……”暮朝歌眸光顫動,眼中晃過深濃的心疼,他低頭輕輕吻開她的眼淚,努力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阿妤別哭,別哭,我沒事的。沒事了……”
太叔妤指尖攥緊暮朝歌如雪的發尾,哽咽,“朝歌……朝歌……”
她如珠如玉的朝歌,她寧願用自己的命來護著的朝歌啊,怎麼能被她親手傷成這樣?
……她都做了些什麼?
暮朝歌無措地把哭得狼狽的人圈抱在懷裏,心地一下一下地撫順她的背脊。然而效果並不好,他的姑娘此刻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慟之中,脆弱、崩潰,宛如將碎的琉璃。
暮朝歌猶豫一下,下一刻,輕輕哼起了歌謠。
“青荷蓋淥水,
芙蓉葩紅鮮。
郎見欲采我,
我心欲懷蓮……”
(《夏歌》)
低啞溫柔的曲調,耐心的,一遍遍在空曠幽涼的宮殿裏回響。在歌謠的安撫之下,太叔妤滿身的顫抖終於慢慢壓製了下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太叔妤動了。
她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蜷縮在暮朝歌懷裏,打斷了他的歌謠:“朝歌。”
暮朝歌依言停下:“呃?”
太叔妤垂眉,反抱緊他:“……我們回家吧。”
這一次,他們要生死同穴。
------題外話------
囉嗦一下。
“為了所愛放棄所有”這樣的感情實話挺吸引人的,但僅限於故事,現實中我並不讚成這樣做。人的意誌以及其他一些諸如溫柔、驕傲、責任、理想等等聽著有點“虛”的東西,也都是很珍貴的(當然很多時候過於看重了很容易“折”)。若真的愛對方,應該很難舍得讓他失去這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