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我抱住姐姐,嚎啕大哭。
姐姐來來回回的叮囑我好好讀書,她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我感覺有些不對,心裏很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生。
可是無論我怎麼問,姐姐都沒事,讓我不要擔心。
最後,姐姐讓我回去上課,她要回家了。
我目送她離開,她回過頭來,衝我笑了笑,目光溫柔,“豔豔,快回去上課。”
色陰沉,我永遠也忘不了她最後的笑容和目光,溫柔而平靜,透著訣別與解脫。
那一晚上,姐姐就投了河。
我的姐姐,在一個飄雪的夜晚,結束了她年僅二十一歲的生命。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時候我聰明一點,看出姐姐的不對勁,勸住了她,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多年,一直到現在,我仍然會夢見姐姐,她一步步走進結冰的河裏,我拚命叫她,她回過頭來,溫柔的對我笑,一如我見到她的最後一眼,“豔豔,要笑著活下去。”
我追著她,想攔下她,可是,她的身影仍然消失在河麵上,我在夢裏哭得撕心裂肺,醒來時,枕邊已是濡濕一片,看著旁邊打著呼嚕的陌生男人,我擦掉眼淚,緩緩勾起唇角露出嫵媚的笑容。
活著已是那麼難,還要笑著,真的好難!可是姐姐叮囑我的事,其餘的我都沒做到,就這一件,總要做到。
姐姐的死,除了我和妹妹為她傷心,激不起一點波瀾,家裏的男人們臉上帶著悲傷,可眼睛裏透出的是歡喜和輕鬆,如同送走一個巨大的累贅。
姐姐下葬的第二,二哥從我的內衣褲裏翻出了那五千塊錢,我無暇去想二哥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去翻我的內衣褲,慌亂的去搶那錢。
二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帶著錢趾高氣昂的去找爸爸。
爸爸一見到錢,眼睛直,“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誰給你的?你是不是去賣了?怎麼才賣了五千塊,其他的錢呢?”
爸爸和哥哥們看我的眼神,特別可怕,如同看見一棵搖錢樹,尤其是二哥,看我的眼神都綠了。
姐姐得病後,罵得最凶的人,便是二哥,因為姐姐一得病,掙不了錢,他娶媳婦就難了。
在這個村裏,我們三姐妹生得最好看,尤其是姐姐,大大的眼睛,瓜子臉,皮膚又水又嫩,我想起姐姐悲慘的下場,很想哭,卻不得不拚命忍著,解釋道,“這是姐姐留給我讀書的錢。”
“女孩子反正是賠錢貨,讀書有個屁用?”二哥盯著我,眼神冒出我看不懂的火光,在我感到毛骨悚然時,二哥扭頭對爸爸,“爸,我馬上就二十了,才不想像大哥一樣,二十五歲才討媳婦生娃,這錢就存著給我娶媳婦吧。”
“五千塊哪裏討得到媳婦?”爸爸把錢塞進兜裏,直勾勾的盯著我看,大哥二哥讀懂爸爸的意思,綠的眼神不約而同的看向我,如同看著一塊美味多汁的肉。
我已經十八歲,懂得不少事了,姐姐做了五年姐,給家裏掙了不少錢,男人們嚐到甜頭,也想把我推入火坑。
我又怕又無助,求助的看向媽媽,媽媽躲開我的目光,低著頭,沉默的站在爸爸身後,我的心如墜冰窟。
我真傻,我怎麼會奢望媽媽幫我話?當初爸爸搜刮幹淨姐姐的救命錢,不給姐姐錢買藥,媽媽也一句話都沒,甚至在兩個哥哥咒罵姐姐時,也冷漠的在旁邊看著,不阻止。
她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姐姐的病情一點點加重,一步步走上絕路。
姐姐死了,她臉上一片漠然,眼睛裏灰撲撲的,一點光都沒有,既不悲傷,也不欣喜,好像她對姐姐的死活一點都不在意。
姐姐也是她的女兒,她怎麼就可以冷漠到這種地步?
難道在她心裏,兩個兒子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隻是賠錢貨?
我其實還有一個哥哥,在大哥和二哥之間,大我四歲,我記得在我五六歲時,這個哥哥掉河裏淹死了,媽媽白哭,晚上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同樣是她的孩子,為什麼差別這麼大?我不懂!
爸爸邊大口的抽著旱煙,邊著,“明我帶豔豔去三姨那裏,讓三姨看看。”
三姨就是村子裏那個整日擦粉塗香水的女人,當初就是她帶走姐姐的。
難道我也要走上和姐姐一樣的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