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蕭祺侍奉在皇帝的龍榻前,手裏端著一碗褐色的湯藥,用一柄白玉湯匙輕輕的攪動碗裏的藥汁,“皇上,吃藥了。”
皇帝睜開渾濁的雙眼望向榻前的人,曾幾何時,他也十分喜愛這個兒子,隻是因為淑妃的事情,讓他覺得顏麵落盡,故而遷怒於他,多年不曾親近,父子情分疏淡,如今他羽翼豐滿,連自己都要忌憚他三分。
皇上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卻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蕭祺將那匙湯藥遞到皇帝嘴邊,皇帝卻突然偏了頭,褐色的湯汁灑落在潔白的玉枕上,被厚重的帷幕遮擋在陰影裏,如滴滴暗紅色的鮮血。
他從未伺候過人,此刻便顯得有些笨拙,拿帕子將那藥汁擦幹淨了,輕聲問:“皇上是不是在怪本王?”
皇上轉過頭來,渾濁的眼神漸漸現出寒冷的鋒芒,人雖遲暮威勢不減,可蕭祺卻並不在意,隻是微笑道:“皇上以為將本王困在皇宮裏就萬無一失了?如果本王執意要這皇位,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立刻將我撲殺在這重陽宮嗎?”
他口口聲聲的皇上,本王,顯然是早已拋棄了那令他心寒的父子關係,皇帝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枯瘦而又布滿青斑的手緊緊的抓著錦褥,顯然是動了怒。
皇上麵色泛上不正常的潮紅,啞聲翕動嘴唇吃力道:“你,你當真想反了不成?”
蕭祺微眯了眯眼,眼中鋒芒畢露,“本不想這樣做的,可皇上非要把齊王召回京城,十五萬大軍全都交給蕭瓚,皇上真的不給本王留條活路嗎?”
皇帝的氣息有些不繼,“你,你也是朕的……朕的兒子,隻要你放棄……朕,自有安排。”
蕭祺冷笑一聲,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不屑的問:“兒子?皇上不是一直懷疑本王並非是皇家血脈嗎?若不是兒臣還有些自保的本事,怕是早就不知死在太子手下多少次了。你容忍我活到現在,不過就是覺得我還有些利用價值罷了。本王東征回朝,半路上遇到埋伏,據查那些人是蕭瓚派去的,可皇上當真不知道他的陰謀嗎?還是隻當做不知?”
燭火搖曳,照著空曠寢殿裏的兩個身影,一個形如枯木,一個英華正茂,皇帝心裏最後一點希望也落了空。
兄弟鬩牆,一場廝殺在所難免,而這帝位不管誰奪了去,都將容不下對方。
“你並沒有多少優勢,瓚兒如今握有帥印,隨時可以帶兵入宮勤王。”
蕭祺冷笑道:“本王出生入死那麼多年,將他們一個個從死人堆裏扒出來,本王的命令,難道還抵不過一塊沒用的金疙瘩嗎?”
“你……”皇帝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這次卻是又氣又急,“你,你不可能得手的。”
“能不能得手,皇上就保重龍體好好看著吧。”他說完,手裏的白玉藥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莫柳宣送給齊王的消息是本王會在明晚逼宮,所以今晚他去了京郊大營調兵遣將對不對?”
皇帝的眼眸裏突然現出恐懼之色,“你,你要怎樣?朕的禁衛軍就在殿外守著,你插翅難逃!”